设计小说网 > 大明宗室 > 第五百三十五章 夜宿秦淮中

第五百三十五章 夜宿秦淮中

设计小说网 www.shexs.com,最快更新大明宗室 !

    完成府试的陈子龙独身一人抵达南京,等待院试开始。通过院试,他才是秀才功名,有资格参加八月的乡试。

    他父亲陈所闻官居山西左布政使,已经有资格给陈子龙这个独子荫官,陈子龙也能顺理成章获得国子监监生的身份。

    正规监生等同于举人,有做官及参与乡试的权力。相比于进士出身,国子监生更符合天子门生的要求,是皇室从文官垄断晋身渠道的环境下,弄出的制衡措施。

    但,不利于文官的制度垮起来总是非常的快;国库没钱时就允许地方大户纳捐奖励一个监生身份,或者因为文武官员的功勋,不分好坏奖励子弟监生身份。监生也就成了荫官的前置步骤,给官员们安安心。

    也因为监生的滥发,导致监生成了笑柄,各种简短小说里监生都是背着文化人名头的蠢笨人物,以至于民间对监生有一种先天上的鄙视,自然监生出身的官员,很难走的上去,下面不服你,周围、上面又都是正规举人、进士出身,步步维艰。

    为了陈子龙的前途,陈所闻推掉了监生的奖励,他才四十出头,陈子龙才十八,以后的时间那么多。再不济走关系弄个举人出身,也比监生的路子要宽!

    抵达南京,陈子龙第一要务自然是找朋友聚一聚,与一帮松江府、苏州府官员、名士成群结队来了梅楼。

    工部议郎孙元化作为陈子龙的师叔,老乡,自然也在邀请序列。文坛上的事情,比较复杂。陈子龙出道极早,名声又大,基本上别人提起陈子龙,只会说这是华亭陈大樽,不是陈所闻的儿子陈子龙。脱离父亲的阴影,陈子龙以相对自由的身份,与陈所闻的朋友也成了朋友,父子之间各交各的。

    昆山顾家的顾咸正兄弟是成华十八年状元郎顾鼎臣的曾孙,顾炎武这一支上头是正德十二年进士顾济,同宗同族不同堂。说的简白一点,顾咸正兄弟才是昆山顾家主脉,是住在县城的人;而顾炎武这一支,是昆山顾家支流别脉,住在昆山千灯镇。

    其中主次也发生过变更,顾鼎臣以‘家奴子’的身份逆袭而上,成了主脉。

    顾鼎臣之父顾恂是个做针线生意的小商人,年过半百仍无子嗣,家里只有一个婢女,妻子看管甚严。一日,顾恂在小店做生意,妻子派婢女去送饭,遇上雷电交加不能速归,五十七的顾恂便与婢女成其好事,不久此女竟怀孕生下顾鼎臣。

    顾妻大怒,欲杀之。不成,又曾暗中将他投掷磨道,幸得磨坊主人发现,救出收养。

    长大后,顾鼎臣十分聪慧好学,但顾氏夫妻始终不认其为子,始终将顾鼎臣的生母当奴婢一样对待,使其受尽凌辱与欺负。直到顾鼎臣中状元,养父才讲出真情,他才到顾家与亲娘相认。

    但顾妻仍不准顾鼎臣认母,顾鼎臣遂在亲友的帮助之下进到房内,长立庭下,坚持要见生母。顾妻更加愤怒,但顾鼎臣主意不改,说:“即一见,死不恨。”

    即见一面,前仇旧恨一笔勾销。不是大度,而是被逼的只能威胁。

    亲朋好友也从旁规劝,无奈之下顾妻只得令其生母从灶间出来见自己的亲生儿子,顾鼎臣看到自己的生母衣衫褴褛,蓬头垢面,母子二人,忍不住抱头痛哭,亲友们也都为之泣下。

    这种婢女生养的儿子逆袭的故事,本代人之中就有张溥这样的榜样。

    同堂,最好理解的方式称呼同辈兄弟为堂兄弟,同时拥有同样的辈分排序词句。

    顾家本代最有名的顾梦麟则是太仓顾家的人,与顾炎武是族兄弟,相互以堂兄弟称呼是为了表示亲近而已。

    顾咸正兄弟也卷入复社事件,也是近期科考才有了稍许自由,兄弟两人也是头一次来南京梅楼,跟着陈子龙进来,顿时感觉眼睛瞎了。

    梅楼之中,以玻璃为灯罩,用的是煤油,亮亮堂堂的感觉比白日里还要亮敞。

    见兄弟俩揉着眼睛,孙元化捏须笑的自得,煤油是钢铁产业升级带来的副产品,庞大的钢铁冶炼需求刺激炼焦产业,煤油就这么出来了。

    当然,易燃而且火力凶猛的煤油是十分珍贵的东西,凡是一切能军用的东西,那就是宝贵的东西,煤油灯也只有五品以上重要衙门可以得到使用的资格。梅楼这里的,走的是宫里的路线。

    陈子龙一进来,则稍稍诧异,梅楼今夜的气氛不对头。虽然两三月没来,可气氛变化他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。

    梅楼住的是什么女人?

    都是一帮美人,同时也是懒得要命的女人,基本上都是待在各自房间里睡懒觉,睡醒后看报、与各处作诗对答过悠闲日子的懒散人。

    可这些陈子龙眼中慵懒的美人,今夜十分的活跃,通过纵横交错的线索,用竹篮传递诗词比论着什么,输了的女子则带着自己助手,也就是婢女出阁在过道走廊上即兴歌唱,与往日清闲的气氛大不一样。

    而且,梅楼这种风雅之地平时是文官多一些,今日反倒来了不少武官。

    “高大将军?”

    陈子龙抬头环视,看到高杰的亲卫将站在四楼正北的走廊过道,又仔细辨认旁边一人,他不由倒吸一口气,是武永昌,陈策的亲卫将。

    再仔细查看其他身穿紫花罩甲的卫将,多是眼熟之人。说明里面待着的主人,必然是他认识的,也就是说都是名闻各处大将府要员。

    他还在诧异今夜将府是不是集体来放松的时候,又有两人进来。

    卢象升阴着脸,身穿四面镜甲手提三十斤重大关刀,身侧将府任职的六品虎贲中郎葛麟也提着一杆大关刀,制式寻常是十五斤那种。

    “建斗兄?”

    陈子龙看到卢象升的招牌兵器和非常显目的修长背影,不由轻呼一口,拱手上前要行礼。天下文官,他只服卢象升、袁枢二人。

    卢象升心事重重,只是回头微微颔首挤出一丝笑容,提着大关刀,刀背九枚配重金环哗啦作响,抬步入了走廊。

    “卢侍中?”

    第一层楼梯前,五名宿卫军官拱手,当首一人道:“卢侍中,这是何意?”

    卢象升压低声音,毕竟梅楼也有其他人要顾忌一下,他不是来卖直邀名的,而是来劝皇帝的:“君不正,臣之过也。都闪开,本官要面见君上陈言利弊!”

    “卢侍中,莫让我等为难。”

    “此乃奸佞之举,有何为难的?滚!”

    卢象升瞪目,奋力迈步以肩撞开五名本就没心思硬阻的宿卫军官,后面葛麟紧步随上,回头道:“诸位原谅则个,回见。”

    噔噔噔,踩着厚木楼梯,卢象升抵达二楼。

    还是五名宿卫军官,当首之人手按刀柄,低声道:“卢侍中,带着兵器是几个意思?我等可以冒罪放行,这兵器万万带不得。”

    “本官可在御前佩剑,带刀拱卫君上,又有何罪?”

    理直气壮,卢象升盯着这宿卫军官,缓步上前,这军官无言以对,扭过头去不言语。

    三楼,面前宿卫军官已退走到一边,南京武学教授杨奉明双臂怀抱在胸前,扬着下巴:“常闻卢侍中武技超群,下官心生探讨之心久矣。今禀明圣上,得口谕,还请卢侍中赐教一二。”

    “我与你打,建斗速去。”

    葛麟将大刀抛给两侧围观的武士卫将,摩拳擦掌做着热身。

    杨奉明微微沉吟:“君上日理万机,肩挑日月难有一息消停。今夜游戏之举,亦作游戏之言。还望卢侍中莫要自误,恼了君上。改日下官,再寻卢侍中探讨武学。”

    他微微侧身,卢象升也微微颔首表示理解,杨奉明不可能说出这么有深意的话,应该是有人授意,但他还是抬步前进。

    杨奉明也拉伸腿脚,一声暴喝打断歌声曲乐,一拳砸下与葛麟打成一团,顿时吸引各处目光。

    刚在一楼落座的陈子龙等人涌出客房,站在走廊卷起竹帘仰头看着。

    峨嵋派的武技是纯粹的军中刚猛路线,葛麟又是体魄天成走的亦是刚猛路线,两个人之间的打斗破坏力十足,走廊护栏破碎,见场地狭小,索性先后从三楼一跃而下。

    拍打着身上尘土,两人齐齐扭头看向正中宽阔的场地,这里的一班声乐抱着乐器识相撤离,留下场地给他们两个打。

    四楼,孙海拦住卢象升:“卢侍中,君父召见。”

    微微颔首,卢象升自然知道自己的行为非常的恼人,将刀递给孙海,孙海摇头:“卢侍中一番赤诚,君父是看得见的,请。”

    他孙海可不敢跟卢象升打,他当宿卫将领不是因为他能打,几乎每一个宿卫都能打赢他。孙海靠的是忠诚,以及做事认真。

    正北客房前,隔着竹帘朱弘昭左手抚在护栏上,右手按在腰后横挂的剑柄上,一袭青衫素白对襟纱衣,顶上软翅唐巾束发,系着白玉七星横缀抹额。

    俯观下方打斗,对一旁高杰道:“你观哪个能赢?”

    对于武技上的问题,高杰是行家,自幼学武也懂武学那一套。至于一旁的陈策,问了也白问。

    “杨奉明急于表现,心浮气躁后继乏力;葛麟在将府演武时,以善守闻名,刀舞起时,水泼难入。”

    高杰沉吟缓缓做着中肯评价,看着下面打斗突然又说:“葛麟心气乱了,也急于求成,这胜负也就难定了。”

    朱弘昭缓缓点头,笑道:“正是此理,名禄动人心啊。”

    其实,对于安全朱弘昭没有一点担心,十里秦淮及十里大街上,他没有足够的信心,可梅楼他有。

    梅楼北靠秦淮河,事情急了从梅楼退出,登上院后码头的钢铁战舰,北岸就是玄真观以及山川坛附近的宿卫、禁军营地,大军就在五里外,他担心个什么?

    而且宝卷出资,一起修了围绕神烈山的大墙,整个北岸已经囊括到皇室禁地范畴,只要过了河,能有什么事?

    今夜十里秦淮大街上,又有多少厂卫在护卫着?

    所以,他真的不怕。

    将府核心要员,就连秦良玉都在楼上与宝卷畅谈,他担心个什么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