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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百三十三章 感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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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徐州,江上。

    其他船上有士子认出了余煌,议论纷纷。

    很多人,对余煌这个一步登天的状元郎是不服的;没有名声积累,几乎是一口气窜出来的。传言是余煌精通经史,这东西是藏在肚子里外人看不到的,也没有诗词流传于世,士子们不服也在情理之中。

    而且,士林中有一种说法,认为余煌能中状元,不是文采多好,而是余煌有一个好字,武贞。普遍认为这个字很讨皇帝喜欢,钦点为本朝第一位状元。

    当时朝廷正大杀特杀,参考的士子哪敢叽歪、质疑?总之,现在开始质疑了。

    而余煌没有去翰林院进修、清养,而是去了侍从司,更坐实了担心在翰林院露底的流言。

    花船靠岸,曹化淳在岸边焦急踱步,赶紧应上朱弘昭,搀扶上了车厢:“主子爷,方公病重。”

    揉揉眉心,朱弘昭道:“具体如何?”

    “还不清楚,双手已瘫了,话也说不清,想着见主子爷一面。”

    朱弘昭顿时烦躁起来,抬手从箱柜里翻出一瓶酸酒饮一口,眼睛都酸斜了,精神一振:“带上玉露仙丹,去方公那里。”

    方从哲很重要,活着方从哲能有效镇压、牵制一大批江南士绅。

    玉露仙丹是玉虚观进献的一种吊命丹药,已经让朱弘昭调包,有着一种奇效。

    花船上,陈子龙陪着陈宽继续饮酒,天南地北聊着,两人一个心愿得偿开怀大饮,陈子龙是无酒难眠,几乎都是各说各的,还说的很热闹。

    楚离则抱着琵琶在船舱起居室里自己弹自己的,她的侍女则在大舱里给饮酒的二人斟酒。

    不多时,两个酒鬼入睡。

    楚离抱了薄被出来,给两个盖上,与侍女收拾着狼藉一片。

    “姐姐,那位公子没饮茶。”

    侍女举着朱弘昭的茶盅晃了晃,有些奇怪,花船最好的东西就是开头的茶,以及各地特产的名酒。

    以前运输不便,人在哪里,能喝的名酒基本上都是本地的名酒,鲜有外地的。花船流动,故而能囤积各地美酒。

    现在有钱,天南地北的名酒都能买到,毕竟运输成本下降,速度更快。可好茶,真不是有钱就能弄到的。

    楚离摇摇头一笑:“这是正常的,那位公子腰间有一方玉,你没认出。”

    侍女眨眨眼睛,笑道:“那位公子腰间全是美玉,哪能细细分辨?”

    楚离没再说话,收拾了碗碟、游戏器具后交给舱底嬷嬷、厨娘收拾,回了起居舱。

    楚离从百宝盒里取出一枚蚩尤环,眨眨眼睛皱眉浅思,道:“还记得那个粗汉?他手上,似乎也是一枚白玉蚩尤环?”

    侍女正宽衣,一笑:“这个记得,显得突兀。”

    “白玉金字,这类蚩尤环天下只有十对,乃是西域羊脂美玉所造。姐姐这里的,还是师尊送的,与师尊手上的是一对。”

    这枚蚩尤环,是她畅行各地的保证。

    当年先皇给当今赐了一对白玉蚩尤环,当今爱不释手。听说在宫中大逆时,与刺客搏杀时撞碎。后来造了十对,往外面就赐出四对。辽王一对,高杰一对,李成栋一对,还有一对在她们师徒手中。

    侍女还是一脸迷惑,楚离也不再说,到了南京投奔到师尊那里,什么都就清楚了。

    她现在的身价很高,想借着她攀交宝卷的人太多了。所以沿途过来,就没接什么买卖。

    云龙山行辕大营外的第一环某处营垒,朱弘昭还不知道有人已经开始算计他,坐在车厢里对着窗户吹风,等待着消息。

    余煌坐在车前,披着斗篷双臂环抱在胸,等待着消息。

    谁都知道活着的方从哲,和死了的方从哲有什么区别,某种意义上而言,方从哲的生死也决定着复社与江南人生死。

    虽然与东林的斗争中,方从哲失败了。可他的威望不减,依旧是士林中的顶级大儒,天下之师。他的门人子弟,门人子弟的间接关系网,密布天下。

    浙党还没有全灭,依旧有个小集团挂在叶向高那里。这个小集团的核心,就是方从哲的湖州老乡,礼部侍郎温体仁。

    作为继方从哲之后的浙党领袖,温体仁更清楚老爷子生死对浙党未来发展的重要性,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,在营房外打转转。

    营房里,一枚丹丸下肚,方从哲泛着灰青的脸渐渐恢复红润,御医把脉,良久轻呼一口气,对着急的阎应元轻轻点头。

    玉露仙丹,是当朝活神仙青阳真人所炼,汇聚道门力量研究出的单方。青阳真人主持神仙谱系重修工作,修的比国史还慢,在道门的威望排在前三。道门势微,没有佛门那么多派系,当世影响力最大的就是龙虎山张家、崆峒山青阳真人,以及袁可立这位传说中吕祖座下童子转世之人。

    “师尊?”

    阎应元低声询问,方从哲陷入沉睡,一旁御医洗着手:“阎总裁,方公心神损耗极大,看脉象已安稳了,静养一夜便好。另,无需再进汤药,饮食以清粥为佳。”

    营区外,见温体仁神情一松进营房,朱弘昭也松了一口气道:“驾车,回营。”

    余煌进入车厢,拱手列坐道:“有方公此例,以后道门就不缺钱了。”

    朱弘昭摇头:“难,玉露丹一年才成三粒,肯花大价钱求丹的,也不是好糊弄的。”

    他是真的松了一口气,方从哲的命能吊着,很多事情都可以按着计划来做,不需要更改。

    他真的不想再杀人了,杀了那么多的,数都数不过来过来的人,他自认心中无愧,可也会做恶梦,他终究是凡人。

    靠着万民太平理念支撑硬着心肠大肆挥刀,可他依旧凡人,不是神。

    南巡就是一次转机,改变自己形象的转机,动荡之际大肆杀伐无可厚非,若养成遇事则杀,大肆诛连的习惯。别说各处,军队都难安稳。

    以前是跟着他抢肉吃,现在开始吃肉了,自然担心能不能安稳吃肉。

    不仅要打磨掉自己的火气,也要逐渐打磨军队的火气。

    大明终究是传承二百五十年的政权,不是新朝,有着统治基础,没必要赶尽杀绝。树立好榜样,让那些人知道什么该做,什么不该做,要慢慢来。

    回了行辕大营,侍从司等待叙述。

    忙完这件事情,他们才能算下班,可以去外面潇洒潇洒。

    侍从司有储相之称,实际上过的什么日子都很清楚,皇帝真把他们当牛马使唤。

    袁枢叙述着徐州近几年政务、民生,朱弘昭醉意上涌听着,点头:“尚可,徐州之患历来有二,其一首要就是水患,黄河水患;其二,徐州多出豪杰,地方治安难靖。徐州的知府还是会干事的,都记着。”

    微微愣神仿佛快睡着了,神情恍惚后朱弘昭轻咳两声道:“诸卿早早安歇,另今夜寻了位有意思的贤才,著有《二十四神器图》,闲了可以看看,书如其人,这是个诡人,也是个鬼才。也都盯紧了,别让他栽了。”

    侍从们轻声告退,朱弘昭脑袋一垂,迷迷糊糊入睡。

    恐怕,这样外出的机会以后不会太多,太难了。

    作为皇帝,很多事情容不得他依着性子来做。甚至,他都怀疑今夜能登上宝卷弟子的船,都不是巧合,而是锦衣卫故意安排的。

    本质上,他其实是一个无可无不可的散漫性子,走到这一步真的是形势所迫。宗室猪一样的命运他不愿意接受,步步抗争,结果天启遇刺,很多东西超乎所有人预料,朝着一条匪夷所思的道路发展。

    李秀娘洗漱一番,来到大帐拉开道道屏风遮风。

    皇帝的大帐很大,几乎可以当一个小运动馆来使用。

    对周围环视,眼巴巴等着皇帝临幸的女官挥手,李秀娘躺在朱弘昭身边,依偎在他怀里,听着绵长呼吸。

    “姐姐,水?”

    闻着味道,朱弘昭就知道身边是谁,乃至是身边人的脚步声他也能分辨得出。

    李秀娘倒了一杯水端来,给朱弘昭饮下,两个人相互依偎着,看着一道道屏风,久久无言。

    “二郎今日,倒是开怀。”

    忍不住,李秀娘还是开口了。

    “姐姐何尝不是?累呀,当个昏君该多好。”

    感叹一声,朱弘昭微微侧身,双手搭在李秀娘腰上,仰头看着悬挂的驱蚊香,闭着眼睛:“这一家子要安稳,我就不敢休息一日。毕竟,咱是当家的。想来皇兄,也是如此熬过来的,比咱还要幸苦,他要算计的更多。”

    “好想好想,像烧荒一样,一把火烧尽漫山遍野的枯藤老树,成群蛇鼠。四时轮替,枯荣有命,烧的了一年,烧不了一辈子。”

    “唯有修修剪剪,日复一日,维持着光鲜体面。”

    “纵火的,成了花匠,着实有难度。”

    “眼前的,泾渭敌我分明,还好做。最怕的是,时间久了水浑,认不出哪些人心向着咱家里,哪些人表里不一。”

    “人心浮动易变,此一时彼一时,要步步盯紧,步步算计。除了家里人,满朝都是贼,都惦记着咱家里的东西。守着这点家底,累日踏了。”

    说着,朱弘昭咧嘴傻笑:“以后一帮小崽子长大了,也会惦记这些家底,到时候就有的热闹了。天下人,敢怒不敢言,他们会看咱家里的笑话。”

    “二郎?”

    “无碍,可能只是酒后妄想。”

    朱弘昭有些后悔自己制定的一些方针,已经开始弥补了,设立六韬军团为的就是让以后少纠纷。预期中皇子是有兵权的,他怕某些傻瓜被人怂恿利用。

    只能设立六韬军团给太子做亲军,镇压其他小崽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