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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百八十六章 解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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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烈日悬中,四时不正,这日晒得人脸疼。

    顾梦麟看着面前的粥,牙门紧咬。担心忍不住吃了,肚子空空饿死也好,总比憋不住腹中米田共出丑就好。

    他视线迷糊,看着皇帝坐在那里,处理着一件件事情,也是不吃不喝。

    对于当今,从心底里评价,称得上英明神武,力挽狂澜重振大明。

    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士林的打压、对士绅的杀伐上的,是晋商的尸骨、秦商、两淮盐商的血泪史。至于对外征伐杀的人,这不是人。

    儒有教化外夷为中国人的教化追求,前提就是对方乖巧。建奴据中国之土而谋逆,灭族不为过;日本设立天皇之名,暴露后引发天下震怒,不狠狠抽两巴掌怎么彰显大国天威?

    士林要求不多,只想拿回该属于自己的荣耀。而不是现在,一个军士就敢对士子点点评评。而且,军中大规模铺开的扫盲工程已有三年,这对士林的打击是致命的。

    论科举,天下各省中考霸是江西或浙江;在籍贯中,军户占据天下人口九分之一,却有五分之二的进士名额;匠户这个阶层数量最少,但论人口比例出的进士却是最高的!

    当今优待军户,重匠户是摆明的政策。

    民户中有士绅与农户、佃户之差,此外还有商户。户口阶级化,子袭父业是朱元璋的设想。其中要改变命运,唯一的途径就是科举。

    (或者是,造反……又或者是生个好女儿入宫……)

    前提是,参考的人父祖三代内没有犯法。

    当今杀伐之酷烈,超乎士绅和商户的想象,被杀的人被流放的人自己的前途没了、毁了,可影响的是子孙三代人。

    尤其是商户,都感叹待遇之差,连乐籍男女都比不上……

    士林所求很简单,很想与皇帝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谈,想恢复自己的特权,那种隐形的特权。最好皇帝大赦罪臣、罪犯子弟,允许这些人参考。否则当下近五分之一的士人将因为国法原因,无法参考。

    对于特赦,有人因为亲族好友被牵连,自然是眼巴巴渴望着;对于一些士人来说,不特赦才是好事情,竞争小。

    这也是朱弘昭不愿再杀的原因,杀的越多,牵连的范围越大,国法摆在那里,只会将越来越多的士人排除在科考范围外。科考是一个大杀器,能让士绅们围过来。一旦朝廷失去对士绅的吸引,导致越来越多的士人无法参考,那这些没有出路的士人、家族会做什么?

    如果前脚高举着《大明律》杀该杀之人,后脚又修改《大明律》给这些罪犯子弟一个机会,和抽自己脸有什么区别?

    士绅整体的堕落,只能用竹板敲打,一步步改造。除非一口气杀光,谁能杀光?

    整体教育资源还未彻底普及,杀光士绅谁来做新的士绅?

    士林想要的更多,要一步步来,现在想要的就是得到皇帝的尊重,别再当成肥羊,别再当成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再割一茬。

    向皇帝求饶是不顶事的,除非割肉。唯有拧成一股绳,威慑皇帝才有可能保住现在的盘口。

    皇帝已经把治统交给了相府,并允许光明正大组建党派。原来还有叶向高这一系的东林党,袁崇焕事件爆发,叶向高改组的东林党改名为建设党。同是东林元老的袁可立在漕运总督的位置上改组、创立纯阳党,主张无为而治。

    尤其是袁可立的纯阳党,看着是道家无为,只有参与进去制定将来核心政策的人,以及现在的大臣们知道,这是披着道家的皮,搞出来以法家为核心的党派。

    袁可立道法兵儒四门兼修是出名的,更有种种传说说他是纯阳吕祖座下童子转世。袁家山道场是此时中原的道家汇聚之地,袁可立以兵法扬名海内,可他真正出头靠的还是法家的底子。

    军中不许参政,故而将府无党,但派系林立。

    就连宫里和各内藩合力组建了奉先党,核心就是孟弘略、赵仪,目前合法的党就这三个。还有很多预备役的党派,以社为单位分布各地。

    应社则是新生、最负潜力和人心的一个组织,看着核心是张溥、张采十一人,真正在后面指挥的就是刘宗周这个蕺山先生,这个张溥、张采新拜的师尊。

    靠着江南第一大儒刘宗周的人脉,张溥、张采两人更是主动出击,通过辩论击溃一家家文社、诗社、学社的理念,统合这些人壮大应社。

    云间几社、浙西闻社、江北南社、江西则社、历亭席社、吴门羽朋社、吴门匡社、武林读书社已经开始合并入应社,就连江南大家女子,名妓们的云簪社都被吞并。

    此外山左朋大社、中州端社、莱阳邑社、浙东超社、浙西庄社、黄州质社因为历史人脉关系,组成联社与应社打擂台。

    应社的壮大非常快,这种壮大速度是不符合情理的。正因为说不出的原因,应社不得不推出两名元老北上,作为对背后人支持的一种回报姿态。

    江南不可能没有自己的党,应社所求的第二步,就是获得江南人组党的许可。

    皇帝主动让步,那再好不过;若不让步按着原来的脾气杀了久负盛名的杨顾二位名士,激起江南人同仇敌忾之心,那联社自然就崩了。江南人实力合并在一处,组成的新应社足以有强大的实力和影响力,再进一步获得参政的党派名义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。

    除非朝廷出动兵马,彻底镇压新应社。

    顾梦麟已存了死志,可真要对着朱红墙一头撞过去,他难免犹豫。昨夜聚来的士子一散,他再撞也就没了意义。

    毕竟他才四十岁,更关键的是还没儿子,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希望的,不想就这么绝后……

    现在,他想一头撞死,也没了力气。

    他没想到皇帝会这么弄,不杀也不理睬,就等着士子家里大人自己来领人。

    曹化淳端着木盘出来了,将木盘放在顾梦麟面前,盘中一坛冰中裹着一壶酒,边上放着玻璃杯。

    “顾先生,主子理政劳顿,要用膳了。这样对峙着,主子说也该同吃同饮,才显得公正不是?”

    曹化淳笑吟吟说完,看一眼身后的南海子净军,一队净军拉着一辆牛车,就在顾梦麟身后卸下架子,搭建起一顶长条方帐篷。

    桌子、床榻被褥、就连马桶、夜壶都一件件的放到里面……

    “对了,杖杀万燝这类事儿,宫里人很想干,毕竟舒心不是?可君父仁慈,若无必要不愿在皇城杀人。”

    登上牛车,曹化淳在净军簇拥中进了承天门。

    顾梦麟嘴唇干裂,被夹发汗,眯着眼看着承天门门口,嘴张合着。

    隐约看见皇帝举着玻璃杯对他示意,叹一口气顿首,周围空无一人,还是施礼谢恩,端起冰坛中的银酒壶,倒出品红色,晶莹透亮的果酒,端着玻璃杯可见日光中冰雾弥漫。

    嗅着开胃果香,饮一口酸酸甜甜又冰冰凉凉,如同甘霖。不由胃口大开,再顿首后从食盒中取出凝固的肉粥,握着调羹颤颤巍巍吃了一口。

    既然你要对峙,那就对峙,不杀你不是怕你,而是成全你。

    只要不出人命,那就不是事。

    “山楂酒开胃消积,这位也算是享福了。”

    抿一口酒,朱弘昭笑说着,端着粥吃了起来,桌上摆着两小碟菜,一碟蒲公英做的消暑酸菜,一碟豆豉。

    身后,侍从司也在用餐。

    余煌身边一帮人,袁枢身边一帮人,侍从司已分化了。

    “西夷议会制度是商人抢权的产物,我大明是官员抢钱形成的官商,向下捞钱又不愿给上面缴税,自私自利毫无大局。要收拾的是官商,收拾完官商再施行议会制度,岂不是给了他们卷土重来的资本?”

    这就是余煌的核心思想,他认为资源就该归朝廷全面操持。这样应对灾害、战争,才能尽一切手段去办事。若是依靠商人有钱人的良知,呵呵……

    本朝的历史已经很鲜明的告诉余煌,有钱人靠不住,真要靠的还是军人。你不能指望让军人不吃不喝不要军饷去为国流血,朝廷再不济也要弄到养军的钱。

    而且汉以强亡,到东汉末,汉军的战斗力还是极强的。原因就是兵权看着归外戚大将军,可军饷都是皇帝发的。例如灵帝,这是个很聪明的人,开鸿门都学对抗士族,宦官与外戚之间搞平衡。穷到卖官搞钱,到死都维持着军队战斗力。

    东汉中后期的皇帝,除了汉献帝之外能活到成人的,都是聪明人。当然,汉献帝也聪明,只是形势不由人,怕死,听天由命了。

    他看来现在的制度非常完美,适合此时的环境。有相府背黑锅,而且不是独相而是众相分权;将府掌军只向皇帝负责避免军中贪污或大规模喝兵血;监察司法相对独立。

    袁枢则认为议会制度是平衡矛盾的良药,只要军权、监察大权在皇室,给议会一个名义又如何?

    两人立意不同,结果导致一对好友没得做,分道扬镳。这对他们而言也是有好处的,侍从司所系重大,凝聚成一股绳,是取祸之道。

    也只有闹矛盾,才能将整个侍从司搅进来,形成以他们两个为核心的圈子,如同两个漩涡一样,将一切搅进来的人吸纳过去。

    对于这种形势,朱弘昭是乐于看到的。他不喜欢两极对立,他喜欢三足鼎立。以前侍从司是内侍与侍从对立,现在侍从分成两拨,三足鼎立之后不需要他事事操心,内部自己就能平衡强弱。

    而他的三则寓言故事,此时都在讨论着。

    三个故事侧重不同,各表达一个意思,已经将他的意思表达出去。三个故事就摆在那里,各人能揣摩出几个意思来,是他们的事,只要有一个意思贴近本意,那就没问题了。

    至于京中百姓,纯粹喜欢看热闹。祖祖辈辈生活在天子脚下,已经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嗅觉。请原谅这个时代乏味的娱乐环境,有时候全家老小结伴去看砍头,惊呼一声,心脏猛烈跳动一阵,也是很难得的,不是么?

    好时尚的跟着讨论讨论三则寓言,不好时尚的继续忙碌自己的小日子。

    再说,都不傻,人家辽王不卖楼房,你能拿刀去强买不成?

    “现在的老朱家天子,不好欺负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