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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百四十八章 暗潮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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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九月初三傍晚,秋雨滂沱。

    武英殿内收拾着会议后的记录,朱弘昭坐在大车里返回琼华宫。

    左良玉与刘良臣驾车,四周一共四百名宿卫跟随,渐渐消失在雨幕中。

    可能,这是他们最后一次拱卫天子车架。

    日本的战事已到了扣弦而发的地步,可沈有容那里至今没有传来招降李旦旧部的进展,东南刘香直接丢了香港岛,带着人跑得更远,颜思齐只能率领船队去台湾做最后的休整。

    颜思齐攻打刘香,是机密,却被刘香提前侦知,是刘香太聪明嗅觉惊人,还是有人通风报信?

    千防万防,始终还是家贼难防。

    琼华宫,这里的八百宿卫有一半人在收拾行装,他们将会下放天津大营,成为十万新军的核心军官,最低也是队官。

    而左良玉、刘泽清、刘良臣等琼华宫军官,提拔为正营将,掌握一营三千兵马。

    汇合飞熊、神策两大军团遴选的军官,天津大营的十万新军,将会被朱弘昭紧紧抓在手里。

    外派的宿卫军官们收拾好行装,会赶在皇城封禁前离开,明日前往大将军府接受委派后,就南下天津。

    这些军官都是元从老人,都是宿卫亲兵出身,年纪都不大,都是典型的军中新锐,少壮派。

    “朕也就不为你们摆宴送行了,此去日本迟则三年,快则两年一轮替。也望能为国建功,也为自己拼杀出一个锦绣前程。西苑的新军楼房也快完工了,朕会给你们留个位置。”

    左良玉等四人舍不得出宫,又期盼在外面带兵纵横沙场,心情说不上好。

    “皇上,末将……末将还是想为皇上牵马。”

    左良玉端着酒,支吾半天吐出这么一句话。

    朱弘昭摇头笑笑:“看看你这德行,你看看旁边,亏你还是他们的老大哥。朕是没机会亲征,否则也不想困在这皇城巴掌大的地方。”

    十七岁的刘良臣因为外派脸都涨红了,二十三岁的刘泽清也是精神饱满,锐气十足。另一个外派的十八岁李鸿基也是一副要大展拳脚的模样,见了这三人这德行,左良玉心里苦笑。

    刘泽清年幼随母贾氏因天灾流浪到曹县,给郭允厚当家奴,郭允厚待其如子,弓马诗书俱全,没吃过什么苦。后来年纪大了,被郭允厚安排到曹县衙门当缉盗弓手。

    因为与闻香教有牵连,认识的江湖朋友也多是曹濮之贼,便想投军西南,去王三善手下混个前程,毕竟王三善与郭允厚是好友。而他失散的伯父刘超,也是王三善的中军大将,嫡系心腹。

    不过他却遇到朱弘昭召集乡勇令,本身又是县里的缉盗,有公职在身眼前就有招募令,没法子去西南投军,只能进入朱延平的军队,通过遴选进入战兵营。

    历史上贵阳四十万军民饿死,将要城破时王三善发动总攻,亲自上前线指挥,以永城老乡,豪杰刘超为先锋大将,而刘泽清就是前锋把第一哨官,是整个反攻大军的尖刀。

    刘超战前是白身,管着王三善中军也是兼职、临时委任性质。凭这一战直接被封为总兵官,连升三级都无法形容武人的升职速度,也没人会觉得诧异。以天启二年的形势来说,万历宿将死了个差不多,军中将领大面积断层。皇帝下了圣旨责令各地搜集山野将种,为朝廷募将。

    这种情况下,谁能打仗,谁就能火速升上去。再说,武职这种东西,被世道所轻,好像将一个红领巾学生提拔为五道杠一样,对时势人情来说,都是无关痛痒的事情。

    这是个一帆风顺有背景的人,自然不知道什么苦。

    李鸿基也差不多,虽然自小给人放牛,可家里老头子是银川驿的驿卒,是世袭的铁饭碗,本人也识字,能识字并舞刀弄棒,绝不会是真正的穷苦人出身。

    刘良臣是正的不能再正的元从系,兄长刘良佐与陈策镇守南京,巴不得去外面做一番事业。

    而左良玉不同,自幼父母双亡,还是叔父拉扯大的,他吃了太多的苦,看了太多的眼色。他不愿意离开安稳的中枢,他在琼华宫当一个宿卫军官,轮休时走在京城街道上,谁敢不给他一点颜面?

    看着四百朝夕相处的宿卫在雨幕中登车离去,朱弘昭心里也不好受。

    可能这一别,有些人就是永别。

    可要掌握军队,制度是名义上的,实际上还是要靠心腹嫡系。

    琼华宫宿卫,是他的军官培训基地,以宿卫亲兵下放掌兵,也是传统。皇帝丢失兵权,很大的原因就在于将人情看的太重,不愿意将用顺手的放下去,宿卫们也不愿意离开,被地位、彼此感情所羁绊。

    明朝的皇帝对贴身宿卫的锦衣禁军真的是非常好,朝官很难受到的赐服,基本上只要是贴身的锦衣禁军小校,都有最次的麒麟赐服。

    所谓的锦衣卫飞鱼服,也是指皇帝的贴身宿卫,飞鱼服是仅次于蟒袍的赐服,两三万正式编制的锦衣卫军士,怎么可能人手一件飞鱼服?

    赐穿麒麟、斗牛、飞鱼等龙纹服饰,与赐配盔旗、雀翎,都是一种亲近关系的体现。至于黄马褂、雀翎,都是一样的东西。

    双手环抱在胸前取暖,朱弘昭看着渐渐暗下的雨幕中来的马车,及提灯笼的两行宫人,见架势不是李家姐妹的排场,也就松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来的是郭轻言,她提着食盒,对朱弘昭行礼后,进入大殿烧水。

    她一向不爱说话,她的嗓音不好。

    朱弘昭对宫人们挥挥手,示意她们下去休息,关上门,脱了棉鞋走过去,挤出笑容:“什么馅的?”

    “皇上不想笑就不笑,臣妾不习惯。”

    郭轻言将一盘盘饺子取出,依次指着道:“牛肉、羊肉,还有香菇素馅。”

    “你难得来一趟,不笑笑能成?”

    朱弘昭打开箱柜,问:“喝茶,还是喝酒?”

    “来些山楂酒开胃,臣妾那里去岁的酒饮尽了,顺便来皇上这里取些。”

    郭轻言下着饺子,清秀面容平静,眉头不展,也有愁心事。

    郭谅下派天津大营领兵,可却不是主将,也不会直接参与战争。天津大营就是新军训练基地,郭谅想去前线,捞取更大的军功。

    他虽然也是大将军,可封号是骁骑。骁骑将军号在大明属于列将军号,加封大将军在位阶上,感觉还是比传统的将军号低一级。

    郭谅的事情她没法子,可郭家也起了心思,后位空悬,而李家只握着太医院,又没人在军政两处做支撑,而他们郭家有个大将军,起了争后位的心思。

    郭谅的事,她争后的事,都是郭家的事。

    取了一坛酒,朱弘昭抱着走过来道:“怎么?他们又给你施压了?”

    “什么都瞒不过皇上,心不动则不乱,实际上还是臣妾也有了争后的心思。秀娘姐姐贤惠,宫里大小事务也是秀娘姐姐与慈宁宫在管,明眼人都知道皇上的心思,相国们、大将军们也属意秀娘姐姐。皇上若再娇惯着幼娘,恐非后宫之福。”

    朱弘昭斜躺在地毯上,望着梁柱幽幽道:“这件事麻烦,说不得。我不信命,秀娘姐姐也不信命。你要知道,我要打下的疆土,将是一个极为广袤的疆土。非嫡子不能服众,我不想留下遗患。”

    郭轻言皱眉,没言语,拿着小勺搅着锅。

    朱弘昭继续说:“家天下,有对有错,可摆正的自己的位置,尤为重要。官治民,是他们自己治民治国,还是在为天子治国治民?官员,必须要有一个手握杀生大权的人压着。这个人不能来源于官,官官相护,沉瀣一气,这个道理谁都懂。”

    “争后的心思,你可以有,朕不反对,别做出格的事情就好。郭谅那里,天津大营只是新军操训之地,他就乖乖蹲在那里为朕训练新军。这种差事他若觉得无聊乏味,可来大将军府做参议。还有郭家,代售官盐虽没以往盐商那般一本万利,也是经营好能传承子孙,富贵时代的产业。人,要知足,不知足则不常乐。”

    朱弘昭说完感觉很累,郭轻言是个聪明人,是他的内助,他可不希望郭轻言搅进一些没意思的事情里。

    后宫争后,是关乎朝廷下一代的事情。

    他已经将兵权收归皇帝,以前文官内斗的原因无非兵权在兵部,现在文官体系是无根之木,没有制度上直管的兵权,官僚算什么?

    所以储君的位置,尤为重要。

    储君只能是李家姐妹所出,这是他所想的心愿,也是元从系的坚持。

    郭谅是元从系不假,位置很高也是事实,可陈策、刘良佐兄弟、高杰、何冲等人,只服李家姐妹,他们之间的交情更好。

    元从系掌握的兵权,是他最大的底气,他不可能因为喜好问题而清洗元从系。元从系和他一样,都是年轻人,以后君臣之间的日子长着呢。

    元从系的将领,侍从司这个文、武、内兼备的派系,是他的两条腿,谁要废这两条腿,他不介意碾死对方。

    郭轻言将煮好的饺子盛盘,心里确实暗叹,造化弄人,李秀娘真的似乎是绝育症状。

    当年选秀,李秀娘逃了,是跳河逃的,身子受寒。命运戏弄,造就了以后的姻缘和福分,依旧是入宫的命,可生育却成了大问题。

    朝野都在等新皇后,偏偏皇帝在等心中的皇后怀孕,这就是一个私结。

    皇帝有皇帝的坚持,不仅是对当初的承诺,也是对以后政事的安排。可偏偏,有这么一档子事。

    另一头,左良玉撑着伞返回南城租的院落,大雨滂沱下,一个脸蛋糊的黑漆漆的小女孩缩成一团瑟瑟发抖打着摆子,蹲在他院子门口,看着一身宿卫特色打扮白袍白甲的左良玉,双眼绽放光彩,哭了起来:“左家叔父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