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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百六十七章 哗然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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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当夜,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姚希孟下班,和所有人京里的人一样急于知道两榜贡士排序。

    在会试举行十天前,考官团队就住在了贡院,由法司、将府派人交叉封锁内外,一直到今日才撤了军、警。

    后日放榜,今日考官团队就能自由。

    别说他好奇,就连姚希孟的师尊刘一燝也好奇,师徒俩结伴来文震孟这里探究。毕竟人人背后都有乱七八糟的关系,也都关心各种子侄、朋友的子侄会试成绩。

    几乎所有考官吃完赐宴后,回到家里都被客人堵死了家门口。

    钱谦益那里如陈子龙一帮子人来询问,周延儒那里张溥、杨廷枢一帮子复社骨干来询问。

    会试结束后,张溥这批人若没有考中的人,还需要再去劳改一年。

    而温体仁比较主动,连家都不回,直接跑到方从哲那里去汇报。

    他很清楚自己的未来,不像钱谦益是探花郎,周延儒、文震孟是状元郎,他就是一个二甲进士。在其他人面前这就是储相之资本,可他知道自己真正的资本是什么。

    是自己的师尊方从哲,是自己的小师弟阎应元。

    姚希孟只比自己的舅舅文震孟小五六岁,十个月大就丧父,几乎与文震孟是一起长大一起接受教育。名为甥舅,实际上却是兄弟感情。而且这对甥舅,体貌足足有九分相似。

    文府,刘一燝坐在上首。

    别看周延儒这帮人是会试主考官,这次殿试主考官可不是他们,而是刘一燝与方从哲。

    文震孟换了一袭便服素衣,坐在左首东边的位置上讲述着审卷指标。还是皇帝的那个意思,取寒门进士为主。

    怎么判断考生是寒门出身或是豪门?

    从文风上,可以先断定师承关系;然后根据行文气势推断执笔人的出身。

    进士录取概率是三十分之一,虽然本科难度翻了一倍,但远远比考举人要简单轻松。

    所以面对会试,豪门考生敢赌,敢卖弄词藻。他们求的是二甲以上的进士出身,也不怕考不中,因为他们不靠当官来过日子,他们等得起,也赌的起。

    而寒门考生能考中举人就已经很困难了,面对会试这一关,他们赌不起,所以行文踏实,用字谨慎。不敢大包大揽,只求无错。

    说的难听了,寒门考生参与会试,行文气势绝对不会过于出众,就胜在平稳。字里行间,透着草根特有的保本气息。

    考官团队就是根据文风来断定考生背景,再根据不同背景才进行阅卷取舍。

    所以吴伟业在行文踏实的同时有较高的文字卖弄能力,上去了;陈于泰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随心写的,被钱谦益、周延儒认出来也就上去了。

    至于刘若宰,完全就是在赌,他赌对了,改变文风躲过了考官团队的封杀。

    “取文风平稳者,确系维国之策。”

    刘一燝点评皇帝授意后的考官行为,并拔高一个高度,没去讲公平与否的问题。考生的公平是小公,适应国朝发展才是大公。

    当然,没有考官会当面承认是皇帝授意,若这么说人人脸上都无光。学政体系是遮羞布,士林文坛最后的遮羞布。

    所以为了不刺激这些人,朱弘昭才选出这次堪称华丽的考官团队,两个状元郎,两个探花郎钱谦益与陈子壮。

    而法司体系的姚希孟不觉得这么选士有什么错,他们法司就喜欢踏实的人,他也喜欢踏实的人,他本身就是一个踏实的人。

    文震孟也不反对选寒门,文家虽然是文天祥的后裔,可传家混饭吃的依旧是他高祖父文征明传下来的画技。也没有什么大产业,相比江南豪门,文家不上不下也能算到寒门里头。

    毕竟如今人心越来越实际,什么是豪门?有钱有官帽子才是豪门,文家没钱……

    另一边,周延儒府邸上。

    周家比较倒霉,周延儒去北直隶当乡试主考官的时候,很多人巴结过来周家又是因为周延儒而骤然富贵,所以尾巴翘的比较高。

    故意拖延栋钱,让卢国霦狠狠收拾一顿,直接带着三衙警役冲进来以抗税的名头逮了好几个人。当夜交了欠款、罚款,人还是周延儒回来后领回去的。

    张溥和杨廷枢听了周延儒的诉苦,直接傻眼。

    张溥觉得自己考不中一甲,拿个二甲也是正常,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落榜了!

    杨廷枢的目标是三甲,能考中正榜贡士就能满足,没想到考到了前十去。

    更让他们傻眼的是吴伟业,这是张溥的学生,张溥、杨廷枢看来这还是个孩子,有待历练。没想到差点拿走了状元,让他们心中百味陈杂。

    吴伟业在复社中真的只是一个小人物,连中层骨干都算不上。所以这次来,都没带吴伟业。

    张溥最是纠结,为吴伟业遗憾,还是庆幸自己没有被徒弟超越?

    徒弟考个状元,他却落榜,岂不是坐实了复社华而不实的风谈?

    周延儒也纠结啊,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张溥,可他必须将张溥伺候好。毕竟这人是复社领袖,如果张溥对他心存恶意,后日放榜时振臂高呼,说不好南京城里的士子就敢把他周家的府邸砸成废墟!

    更让他气愤的是陈于泰这个已经定下的会元,未来的状元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。难道你考完试,还是关系到人生未来的关键大试,你竟然能不关心?

    陈于泰关心什么?感觉自己根本没希望,若不是姻亲关系较远,陈于泰可能都会因为避嫌而不参加。又感觉自己就是侥幸中式,以周延儒的为人来说为了省麻烦一定会把他刷下去。

    既然考不中那还关心什么?

    故而陈于泰现在还在梅楼饮酒看戏,看的十分满意。今夜上台的是宝卷先生的徒儿陈圆圆,唱的是《西厢记》,年纪虽小可嗓音、身段儿、表情,真的是绝了。

    陈于泰不在的情况下,张溥、杨廷枢二人在周延儒府里,当即送上带来的礼物,拜了周延儒为座师。

    另一边,钱谦益那里。

    陈子龙鼻唇之间留着淡淡青须,端着酒碗对钱谦益示意,仰头饮尽:“没中就没中,下一科再来。”

    钱谦益心情确实不错,就等着后日放榜时看好戏。

    也饮一口酒摆手道:“大樽这么想就差了,副榜贡士也能殿试。给大樽透个底,君父那里要设立恩科进士。”

    陈子龙哦了一声,添酒时抬目看着钱谦益,等着下话。

    钱谦益夹着糖醋花生嚼两粒,道:“一甲是进士及第,二甲是进士出身,三甲同进士出身。这恩科进士,就是恩许同进士出身,位在三甲之下却也是进士。今后每科恩进士数量为一甲、二甲进士两倍。”

    点着头,陈子龙又端起酒笑着:“这么说,这一科会有四百五十名进士?”

    钱谦益点头,还不算多,没有上一科多。上一科给朝鲜、蒙古、日本这些新入版图的士绅给了不少额度,足足五百名。

    天启二年的进士就有四百零九,已经是国朝人数最多的几次之一。没考中进士的人都希望这个名额再多一些,考中的却希望名额再少一些。不然进士泛滥,就不值钱了。

    谁想陈子龙只是摇头:“与我无关,恩进士……”

    说着又猛烈摇头,有些看不上。

    钱谦益却笑道:“你跑不掉。”

    “那就试试……”

    陈子龙仰头饮酒,大不了不去参加殿试,难道他在梅楼喝酒,皇帝还能把他绑了去?

    钱谦益似笑非笑端酒,仰头垂目盯着陈子龙:“可要想好了,下一科恐怕加上恩进士,也不会有四百之数。”

    陈子龙眨眨眼,轻轻一叹:“成家了啊……”

    虽然他父亲的俸禄还不错,可他总不能拿老子的钱养媳妇。若是光棍一个,他待在秦淮混日子,根本不愁吃住问题。

    钱谦益只是笑笑,陈子龙算是倒在皇帝的选士政策上的。这人就倒在问策对答上的,口气很大。很符合国朝外扩的口味,也与豪门出身的学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花团锦簇,所以死在考官手里了。

    三杯酒喝完,知道了自己成绩的陈子龙当即告辞。毕竟钱谦益这里拜访的人实在太多了,他还是走后门进来的,还得走后门出去。

    新雨楼,一处不算出众的歌楼里。

    刘若宰翻着《神器谱》缓缓点头,听到脚步声扭头。

    一身大红麒麟赐服曳撒的史可法进来,身后两名穿着四面镜甲的护卫立在门口,门大开着。

    给自己倒了一碗凉茶仰头饮尽,史可法脸色难看:“我的人在外面逮了个刺客,是来杀你的。”

    眼珠子下翻垂着,刘若宰沉吟片刻,轻轻摇头:“谁干的?”

    “不清楚,吞药了。已运回卫里急救,能救过来便能问出一些个东西。就怕是死士,一气乱咬栽赃旁人。”

    刘若宰不再说话,史可法沉默片刻后道:“兄长多保重,小弟来除了这件事儿外,再贺个早喜。这一科,兄长又中了。”

    自史可法入了锦衣卫,公务繁忙是一个原因,也因为锦衣卫的特殊性,两人之间的交际、感情也就疏远了。

    “不出预料。”

    刘若宰起身,推开窗左右看一眼万家灯火,夜风拂面眉头紧皱:“查清了,能告诉余结果么?”

    史可法转身,仰头长叹:“不清楚,卫里有卫里的规矩。不过该办的事情,还是要办的。”

    栽赃给谁不好,偏偏给皇帝栽赃。

    刘若宰不再开口,探头窗外眯着眼向东看,那里梅楼在夜里就是一座明亮亮的大灯,是她么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