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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百三十一章 酒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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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船舱里,楚离侍女端着木盘跪坐在舱中,姿态娴静含笑浅吟手握木铲躬身给各处递着套着茶碗的茶盅,少女身躯柔软,身子似能对折。

    陈子龙双手抱着小小茶盅,笑吟吟对着珠帘浅笑颔首,眉目透着光彩,也迎来楚离的颔首微笑。

    抬臂遮住,陈子龙饮了茶盅,漱口,吐到茶碗里。

    朱弘昭可没这种习惯,端着茶盅漱口,李秀娘端着茶碗摆在他面前。

    反倒是李成栋一口下肚,吧嗒吧嗒嘴:“嗯,好茶!”

    他妻子虽然是从教坊司下属阁楼抢来的,可毕竟是官宦出身,并没有这种伺候人的手艺,再说李成栋也不是玩这套风雅的材料。

    递茶侍女抿嘴含笑,又递出木铲将各处茶碗回收,李成栋大眼环视,脸憋得通红。

    朱弘昭含笑摇头,拍着李成栋肩膀:“虎子是喝酒的料,这茶艺……呵呵,还需多历练。”

    李成栋最怕的就是皇帝口中的历练两个字,他一次历练由正军将变成小卒,一次历练由正营将变成部将,再历练下去,说不好就入宫历练去了……

    随后那侍女又笑吟吟给各人递茶,李成栋端着茶盅看各处都是缓缓饮着,仰着头一口饮下,眨眨眼睛没觉得有区别,只觉得各人不正常,饮个茶而已,用得着这样闭目沉吟?

    就连醉醺醺的陈宽,一盅茶下去,也勉强恢复了常态。

    随后楚离抚琴,结束了例行的待客礼仪。

    饮茶就是静心的,各处宴会开始前让各人有个准备、思量时间,随后觥筹交错之际交谈时才能打好腹稿按着套路来。

    陈宽身子坐定,目光炯炯盯着沉吟,继续翻阅他所著之书的余煌。

    余煌看完名为《二十四神器图》的书,缓缓点头:“颇有见地。”

    递给朱弘昭,朱弘昭有心理准备,也被第三个发明雷住了,忍着笑点头:“很好,很强大。”

    继续翻着,看到第十九幅点头:“不错。”

    第十九图叫做天火神台,用镜子折射光线聚在一起烧水的,还有船上装备这东西,隔着几十里烧对方船帆的,甚至举例认为可以摆在城头借太阳真火烧杀敌营……

    第二十三图是设想,对温室改造的一种设想,寻常人家置办不起皇室奢侈的全玻璃温室。这个设想就是朝阳的一面或顶上用玻璃,其他垒土用砖,是一种简化温室。

    朱弘昭点着头,冬天北京需要海运的新鲜蔬菜是极大的数据。在大沽,古黄河入海口的铁路早就铺好了,冬天运的最多的除了军备外,就是蔬菜水果。

    第二十四图,也让他着实诧异了一把,是对铁路的改造,铁轨更宽,使用更大的车厢。

    现在的铁轨,朱弘昭也很想铺设工字钢,可钢铁产量根本跟不上,成本太大。现在的铁路在朱弘昭看来是过度之用,是窄轨,以后会改为宽轨。

    现在的铁路,就是枕木与防锈处理的钢条铆接拼成的,钢轨宽度勉强合格,厚度还不到一寸。沿途设立密密麻麻的卫所军户,就是负责沿途清理铁路。否则有大块的石子落在铁轨侧近,会对车辆造成难以弥补的损伤。

    按照后世的标准来搞铁路,举国之力,现在能铺通北京、济南一线就已经是奇迹了。

    所以是一种非常原始的铁路,勉强能运行蒸汽火车。

    以后这类铁路帮助下,解决运输问题后,在沿线铺设更先进的铁路事半功倍。旧有铁路,则会开放给民间。新铁路,朱弘昭准备皇室出钱来搞,经营权握在皇室手里。衙门要用,也要掏钱!

    而陈宽的第二十四图就是宽轨铁路,说明也很简单,现在是窄轨一次并排双马,拉不了多少车,如果是前后两排四匹马需要有经验的马和驭手。

    所以改为宽轨,一次四马并排,拉更大的车,可以运载更多的东西。

    毕竟现在铁路运输最大的问题还是沿途规划问题,一些河桥、过山的铁路修不了双排铁路,只有单独一条,这就需要两头对往来车辆进行调度、安排。这是限制铁路运输,眼下最大的问题。

    不过运力并不紧张,还没到问题为难人的地步。相府的意思是这种单线地段再投钱开辟一条单线,这样一来一去两条线,就不会共用一条线而产生拥堵问题。

    陈宽则是增加单次运输量,缓解这种运力紧张带来的问题。

    深深看一眼陈宽,这不是活宝,是故意在前面弄了一连串的笑柄,借此吸引人的注意力,后面才把核心抛出来。

    估计,很多看了这神器图的人,只看了前头就把这人轰走了。

    窄轨扩宽,并不难,东西都已经铺好了,缺的就是人工。修铁路最麻烦的事情是规划、测量铁路线路,其次是基建问题,最后是运输枕木及铁轨。

    在原有线路上扩宽,种种问题早已解决,缺的就是人工耗费。

    将《二十四神器图》递给李秀娘,朱弘昭扭头问:“状元公,如何看?”

    余煌笑道:“可保举做一个工部郎。”

    缓缓点头,朱弘昭扭头看神情忐忑的陈宽道:“先生有大才,若愿意出仕工部,我二人可联名奏保。”

    “能为国出力,敝人之夙愿也。”

    陈宽抱拳拱手俯身,忍不住落泪:“先生于某有再造之恩,还请告知姓名,日后也好登门拜谢。”

    他投稿京闻日报,一个小秀才名声上就弱了一帮举人。更何况京闻日报已经成了进士、翰林争锋的舞台,一个个都拼了命的想在上面发表稿子,为的不仅是名声传天下,更关键的是能上达天听。

    京师那么多的人,能让皇帝记住名字,就是一种成功,一种极大的成功。

    陈宽毫不怀疑眼前两位侍从真假,虽然侍从司的制服简明、凝炼洋溢着尚武风气,导致民间大规模仿制。可这里是什么地方?大军汇聚,锦衣成群而过,谁敢穿高仿的侍从司青花对襟比甲制服?

    更何况,京中名士陈子龙也在这里,不会有假,顺理推过去,自然自己的前途有着落了。

    笑了笑,朱弘昭抬手压着李秀娘的手,道:“大明一宗室而已,为国举才本就是份内之责。”

    “原来先生是天家血脉,失敬了。”

    陈宽再次拱手,国朝中兴,龙韬卫赶赴日本戍守,都给宗室阶层赢来了数不尽的拥护,再说宗室一直坐牢被软禁,地方上没什么恶名。名声好起来,挡都挡不住。

    骂宗室与民争利的只有一种人,是士绅。

    陈宽一个北漂,若有宋应星那样的家族背景和举人身份,也不会落到今日这一步。还是在河边悲怆唱着乡音小调,才被老乡楚离邀请登船。

    珠帘内,琴音一停,楚离也拱手贺喜。

    陈子龙则没有多大的感慨,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前路在哪里。他是少年名士,官场、士林人脉、名声响亮。可他老子升官速度太快了,科考要避嫌,估计只能走萌官的路子。

    常年和侍从司混在一起饮酒,他已经看过无数大员的升升落落起起伏伏,甚至对做官已经有了一种抵触心理,不想过担惊受怕的生活。

    他不怕自己犯错误,而是他的朋友太多了,现在根本没有法不责众的说法,越抱团死的越惨。复社中人,领袖张溥称他为阿弟,张采对他亦师亦友。

    整个三吴名士圈子里,没有人不是他朋友。这帮人让他感觉到害怕,故而昼伏夜出,醉梦红楼之中,不愿意出来做事情。

    真想当个官,侍从司里头人人都给个面子,一起保举,皇帝这里会拒绝?

    他早年入京时做的几首诗,皇帝很喜欢,这就够了。

    就像当代画圣董其昌,当官水平很差,可他是当世人眼中活着的画圣,所以董其昌可以混到尚书位置退休。

    董其昌在所有人眼中,乃至是朱弘昭眼中,就是一个活着的、人形印钞机。他做的画,都是可以当银票来使唤的。银票不会升值,可董其昌的画能升值!

    一个活着的画圣,想着就恐怖。

    一般都是死了后才会受到吹捧,原因很简单,主动权、获益的都是有大量藏品的人。若这个人还活着,不知道活多久,还顶着画圣的名字,获利最大的是谁?

    北米南董,当代两位画圣米万钟刚死不久,可董其昌还活着,还拼了命的给子孙作画……画可以不断升值的银票,可怕否?

    然而就这么恐怖的人,被三吴士子给抄家了,能抢的全抢了,连董其昌在家里有画面的梁柱都被抢了。

    十年前的陈子龙,才是一个八岁童子,就目睹老乡董其昌被抄家的景象。三吴名士舆论认为是董其昌为祸乡里,是百姓愤怒而产生的民抄,官方审案的结果是士抄。

    那些人胆大、肆无忌惮,颠倒黑白,以前他不觉得有什么,可面对此时的朝廷,三吴士林的传统,必然会被一脚踩断脊梁骨。

    就怕这一脚下来,将他这个所谓的朋友,一起踩死。

    舱中,解决了陈宽的问题后,有陈子龙这个经验丰富的人在,气氛活跃向着寻常花船活动过度。

    行着酒令,对不善于字韵的朱弘昭而言,就是一场灾难。

    余煌出口成章,陈子龙更是擅长文字游戏,就连李秀娘也能应上一句,朱弘昭只能认罚,要么一杯酒下肚,要么坑坑巴巴按着乐谱唱词。

    好在,宋词也是歌词,对上韵律应着琴音,倒也唱起来朗朗上口。

    酒酣尽兴,朱弘昭离开船舱在甲板上挥舞长戟,唱的尽兴,舞的尽兴。

    “青青子衿,悠悠我心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山不厌高,水不厌深;周公吐脯,天下归心!”

    拄戟站立,夜风拂面,河上两岸处处灯辉璀璨,一片安乐繁华,朱弘昭咧嘴哈一口浊气,仰望星斗弯月,探出右臂要接酒,感叹道:“长歌一曲,好风好景,大好江山锦绣峥嵘如画。哈~,痛快!”

    “二郎,少饮,明日尚要赶路。”

    李秀娘拦住李成栋递来的酒碗,站在朱弘昭边上,抱着他的右臂,也看着四周繁华,听着各处喧哗、乐声,浅笑吟吟。

    “听姐姐的,要节制!虎子,钱?”

    李成栋从腰带上摘下荷包,一手端着酒,一手拿着看一眼在船舱前端着酒杯饮酒的楚离。

    “即是宝卷的学生,初次见面不好无礼,你看着办。”

    朱弘昭手臂一疼,赶紧闭嘴,吐着酒气仰头看星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