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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百零六章 天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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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次日一早,天还没亮时,朱弘昭夜宿的琼华宫就忙碌起来。

    一队净军装载温室产出,装车会运往梅楼。

    正殿,朱弘昭懒洋洋躺着,腰酸。

    坐在梳妆台前的宝卷容光焕发挽着发丝,戴上女官统一的软翅唐巾。文化的影响力是恐怖的,蒙古人那边的单耳挂饰,皇帝喜欢的抹额、对襟比甲、帆布坎肩儿,彰显勇武志气的纹身,现在都在流行。

    钟鼓楼晨鼓响起,朱弘昭搓搓脸爬起来,穿上坎肩,披一件外袍来到窗口拉开窗户,清凉空气扑来,深吸一口气,皱眉:“正是中夏,这气候让人担忧呐。”

    缠着丝带,宝卷点头:“可不是?听闻昌平那边、还有西山都落了霜。就连卖的桃子,都比往年涩了些,硬的崩牙。”

    北方气候越向北,海拔越高,变化的影响越明显。还好,今年北方已经大面积铺开土豆种植,再大的灾害,也影响不了土里的东西。

    此时陕西岷州卫,申都寨。

    杨肇基巡查武备驻节于申都寨,岷州卫很大,与西边的洮州卫是抵御南端高原诸族的前哨。三十年前松藩卫作乱,当时的甘肃巡抚徐三畏驻节此处,继田乐之后再次弥平叛乱,同时亲自带人出入穷山恶水中监工,修建边墙,类似于弱化版长城,沿着山川走势修建。

    来这地方巡查不久,杨肇基就感受到岷人与洮人的冲突,不是什么大冲突,而是从祖祖辈辈就积累下的小龌龊,起因是要改土归流设置府县隶属关系。

    洮人认为自己物产较岷州丰富,人口更多,应该设立以洮州为核心的洮府;岷人认为这边给朝廷立下的军功大,还有是贡物党参唯一的产地,而且洮州卫北已经有了一个临洮府,府治所在就该在岷州境内。

    这地方军政事务都是土官掌理,没少因为这个事情询问杨肇基。流官怕杨肇基这样的大将军,而土官不怕,老子是世袭的,皇帝都不撤,你能撤我?

    岷州卫有南北两个军政核心,北边是岷州卫城,地处三岔口,依山傍水是重要的交通要道。南边是西固城所,也就是后世的舟曲。彼此官道连接,山路如蛇盘山一圈又一圈。

    杨肇基从西固城向北所核查武备,沿途经宕昌驿、脚力寨、岷州卫城、梅川驿,向东出原由官道走在新修的官道,来到了申都寨。

    经过申都寨后准备去改名为武山县的宁远县,大明有两个通州南北通州,永宁这么好听的地名更有好几个,都是府县一级的同名机构,为了省麻烦减少误会,县以上的地名开始整改。

    武山县改名,是杨肇基改的,在锁龙寨与武山之间有卧牛山,这边地势之险恶,将杨肇基给吓住了。

    没有其他山路可走,只有一条与河水伴行的平坦路。走起来很方便,可两侧卧牛山笔直笔直,高三四十丈,直的让人绝望。简直就是天然铸造的城墙,大自然的鬼斧神工。尤其是顶端,竟然是平坦的,天然的要塞!

    这也是南边锁龙寨的地名来源,只要守住卧牛山,南边杀来的吐蕃也好,蒙古诸部也罢,都只能铩羽而归。

    武山县驻扎一营精锐,这里是杨肇基做最坏打算设立的据点。若南边一路失守,卧牛山就是他建立武勋的地方。

    一早,天气晴朗,杨肇基留下一队亲卫作为教官,操训申都寨略显荒败的三百守军。就带着近乎一个满编三千人的亲卫营走向锁龙寨。

    “父帅,这岷州卫可真是好地方。”

    他的长子,杨御萌扭头四望笑吟吟,漫山葱郁,点点山花成团绽放,更有采药少女背着背篓挖药的同时,采摘鲜红的山丹丹花唱着山歌。

    几乎每日,都会下一场小雨,每日清晨山岚雾气弥漫,宛如仙境。相对于他去过的西北其他地方,岷州卫气候宜人。又无西南瘴气,实在是难得。

    杨肇基来过几次,之前是视察修路进度,现在是为了武备。摇着头,杨肇基道:“岷州环境自有独到之处,故能孕育党参。世上哪有只有好事没有坏事的地方?祸福相伴,你是不知山民之苦,入秋后,这里一片荒凉如同大漠戈壁。近乎是七山二水一田,有个灾害,当真是饿殍遍野。”

    杨御萌摇摇头:“总比漳县好,紧挨着,起码夏日这地方气候景色悦目养人。不似彰显,入夏也是一片干枯。”

    杨肇基瞪一眼:“既然你这么喜欢岷州的风景,去岷州卫做守将去。”

    比起三儿子,这个老大实在是不成器,本来送到辽王这里当亲卫将去历练历练,结果倒好,开口闭口就是景色如何。

    杨御萌看老爷子不像是开玩笑,拱手,神色悻悻:“遵命。”

    周围幕僚、将领呵呵发笑,杨肇基亲卫将密训在马上摇晃着身子,这地方阳光晒得人昏昏欲睡,想勤快些都难。端着望远镜,看着申都河两侧土豆田地,一片片土豆开战紫色的、白色的花,风吹拂中摇摆,仿佛海浪一般。

    “大将军,前方再有二十里就是砖塔寨,此处向东二十里是两千年古镇闾井;向北则是巩昌府漳县。”

    密训握着望远镜,扭头说着,杨肇基知道这些情况,看着密训等待下话。

    密训笑笑:“前日在岷州卫城与虎家兄弟饮酒,他们说董卓老家就在周边。”

    虎家世袭岷州卫四品卫佥事,是羁縻卫所土官,这种土官卫所官比内地、边塞的卫所官要舒坦,军政财务一把抓,本地诉讼都归他们管。虎家这代出众的是虎英、虎雄兄弟,虎英还是原大同参将,杨肇基的老部下,也是先王旧部。

    现在士林不许诽谤朝政,朝着前人旧事打发精力。当今可谓是武人当政,就有人迎合风气给当时的武人领袖董卓翻案。

    杨御萌不解:“密将军,董卓是陇西临洮人。陇西即现在的巩昌府,临洮府更远,该不会是这些土官卖弄玄虚?就连貂蝉,米脂那帮子说是他们的,洮人也这么说,真假谁能辨?”

    杨肇基抚须沉吟道:“陇西,是古名,即陇山以西之地。何况县治因战乱迁移之事屡见不鲜,有这个可能。说说,真的还是假的?”

    密训点头:“应该是真的,有董家屯,亦有族谱。这地方偏僻,山民淳朴,不会说假。董卓族人为避祸,迁移过,但就在原地附近。”

    杨肇基笑笑:“董卓之事,不必再提。我等讨论董卓本籍所在,让人传出去,就成了我等密谋董卓之事,自找麻烦。”

    周围人跟着发笑,拐过山路,面前出现一座修建在路两边的乡寨,禾驮寨。这地方很多村寨都是依山傍水,没法子,平地太少。就算是平地有空,也没人敢修房子,平地多依水,这意味的洪水下来,家破人亡。

    岷州最多的是山,其次是水,一条山沟里就有一条山溪。有名号的河流有十八条,一半汇入渭河入黄河,一半走嘉陵江去长江。基本上每一条路,都是伴随着河水。

    守寨军官点齐三队守军站在路边,等待大将军杨肇基核查兵员数量及武备。

    “父帅!”

    扭头四望的杨御萌突然大喝一声,指着正北方向,那里群山连绵:“黑云,这是暴雨征兆!”

    杨肇基扭头看去,和往常的雨云一样,让你看到的时候,差不多就飘过来了,什么时候飘走的也说不准。运气不好,你高兴的时候风向一变又就回来了。

    “不好,是冰雹!”

    落下来的根本不是雨,而是豆大的冰雹,却密集如雨!

    杨肇基的幕僚、后勤司、参军司、典军司文职没有披甲,豆大冰雹突然砸下,打的浑身都疼,一时间过半跌落马下。

    杨御萌翻身下马,紧紧拉住杨肇基座下马绳,控制着突然受惊的骏马。

    整个队伍直接就乱了,视线不足三丈,这么大冰雹又如此密集砸下来,谁还有看人的功夫?人人躲避,牛马受惊引发的混乱更大。

    “盾!”

    密训大吼,耳中全是噼里啪啦冰雹落地声,看着马在面前长嘶,都听不清楚,更别说他的吼声了。

    坐在车上的卫士顶着圆形藤盾,或长盾自发向前跑,组成盾墙抵挡冰雹。

    杨肇基坐在地上,透过卫士腿缝可以看见,仅仅是一两个呼吸的时间,地方就铺满了一两层圆滚滚,不断跳动、弹起的冰雹。

    冰雹个个指尖大,出众一些的足有鸡蛋大!

    杨御萌图凉快,没有戴头盔,也没有戴毡笠,眉心处向下缓缓淌着血线。他感觉不到,因为气温骤降,浑身冷的发颤。

    呼吸吐出的气,都在泛白。

    落在地上弹跳的冰珠子从军士腿缝进来,铺了一层。

    杨肇基抓了一把,手心寒冷钻心的疼,紧紧咬着牙,双目眦圆。

    看来,战事是免不了了。这么大的自然灾害,南边岷山西南方向的诸部,必然活不下去。同时的事情,在那里会更严重。若是大规模的牲畜被冰雹打死,或冰雹过后因气温突变而大规模死亡,这些人不出来抢东西,根本活不下去!

    叮叮当当响了一盏茶的功夫,黑云飘走,阳光明媚。

    整个新修官道上,一片狼藉,躲避不当受伤军士比比皆是。

    圆滚滚的冰雹弹跳,多数落入申都河中,整条深一尺左右,宽两丈的申都河已被堵塞,由青色变成白色!

    杨御萌手按着脑门,压着一块敷了药粉的纱布,也来到路边,站在杨肇基身旁:“父帅,军士、牲畜无折损,伤者约有三百。”

    神色凝重,缓缓点头,杨肇基指着申都河:“去,测测雹子深厚。”

    一名军官跳下岩石铺砌的河岸,踩在冰雹层面上,站不稳只能单膝蹲下,抽出剑一刺,剑刃到底,还是没测出深潜。

    “接着!”

    密训将手中枪槊抛下去,这军官双手握着长枪向下捅,吃力扭着,捅到底做了标记,艰难抽出,抬头:“大将军,河中雹子厚四尺有余!”

    在砖塔寨转向向东,经两千年古镇闾井去锁龙寨,一路上冰雹打过,人畜死伤严重,满目疮痍。

    不断派发的飞骑来报,狼渡滩牧场竟然有棺材那么大的冰疙瘩砸下!

    这不是夸张,这地方真有这种事情,大夏天落下的冰疙瘩,隔了几天才融化干净。

    杨御萌闭嘴了,不再说这地方风景好的话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