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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6章 血流成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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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高公公请。”

    刘良佐微微躬身,面容平静带着丝丝笑意。

    从二十四监随机挑选的随军监刑使高启潜脸上僵笑着:“刘大人,这些人认罪了?”

    “一个不剩,口供、画押都在这里。”

    刘良佐指着草草搭建的监刑台上的桌案,高启潜讪笑着,望望密密麻麻待斩晋商子弟,有些不忍道:“仅平遥一县,竟有如此之巨?”

    “高公公有所不知,平遥乡村尚有大量余孽,依着国法算,还有七百余人逍遥法外,傍晚之前应当能归案受刑。”

    倒吸一口气,高启潜难以置信,瞪大眸子失声问:“指挥使大人今日要杀多少?”

    “大约两千一百七十余人。”刘良佐面目平静,想了想又补充道:“若严格执行国法,平遥县内候斩之罪犯将会高达万人。事前齐王有令,今皇后临盆之际,当少造杀孽。男犯七岁以下者入宫,女犯赐有功将士。年六十以上者免刑流放甘肃镇,有功名者革去功名发配西南执教赎罪,各家掌柜免死,故而只斩要犯两千余人。”

    “行刑如此之速,不怕其中有冤枉者?”

    高启潜傻乎乎问一句,刘良佐看一眼待斩的晋商子弟,笑道:“或许有未参与者,但隐瞒不报同罪。高公公请看,那人是平遥县知县,其身后是县丞、六房司吏、师爷等等。这等人,杀之何惜?”

    这可是朝廷命官!

    高启潜想反驳一声,却没说出声。

    随即,高启潜闭嘴不言,朝廷动用大军三十万,粮饷前所未有的足额发放,其中空缺何等之大?就算有冤枉的,那也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。如刘良佐所言,到底有几个清白的?

    隐瞒不报这样的包庇罪,真的和主犯没什么区别。这不是意气之争而杀人,而是卖国!

    看着密密麻麻一排排的人堆,高启潜坐在监斩高台上,处在初秋燥烈骄阳下,只觉得浑身冒冷气。这飞熊铁骑,杀心实在是大。一个个根本不将人命放在眼里,这样的凶悍之徒,又聚在齐王麾下,着实是个天大的麻烦。

    飞熊骑的军官阶层,多是随朱弘昭南下的大同铁骑,都是穷军汉出身。朱弘昭逼着他们识字,让他们混沌的思维因为文字而建立条理,让他们拥有思考能力,而非之前那样,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。

    文字除了传承知识之外,最大的作用就是让人明智。这聪明起来的智慧,除了学习到的知识积累外,最重要的就是增加人的理解和学习思考能力。

    一个字,代表好多个意思,将各种含义总结归纳。文字的组合,就是各种意义的组合,用最短最简洁的形势承载信息。

    一个个文字、词组将一生的经历系统的总结归纳,这是对个人经验的高效总结。在这个基础上,面对新的知识,人就可以用自己的经验高效的去吸收。

    文字,就是对思维的系统化,成倍提高人的学习、思考能力。不识字,只有那么少数人具有极高的学习总结能力,大多数人受限于浅薄的经验知识积累,只会是浑浑噩噩的一生。

    飞熊铁骑上上下下,将晋商这个阶层看的非常清楚,这只是一群害国害民的蛀虫!他们只是披了人皮的禽兽,鞑虏杀人还是明着来的,大不了杀回去,而这些人,杀人不见血!

    在道德沦丧的时代,小偷会鄙视强盗粗鲁不懂技术,骗子会嘲笑小偷鼠目寸光干的还是低技术含量职业。

    在这个年代,是盗亦有道的年代。对强盗来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是基本的职业操守,至于小偷、骗子,是彻底不入流的行业,即使在江湖上,也是没有任何的地位。

    强盗悔过去投军,除了迂腐的文人会觉得这种人不可靠外,嘴上还是要说些场面话的,起码这种行为值得鼓励。至于小偷骗子,有了案底投军都是个问题。

    总结下来,因为这是个以信用道德为基础支撑的社会体系,强盗是明着来,要讲基本的信义,否则手下人都不会跟你。至于小偷和骗子,这种人是暗着的,尤其是骗子,他们生存的沃土就是透支信用。这两种人只要罪名落实,在家乡根本混不下去。

    晋商,显然他们的行为比强盗还要可恶,比骗子还要不堪。随着飞熊骑大字报村村张贴,晋商将会成为人人喊打的存在。就连他们的乡人,也不会同情他们。

    毕竟辽饷这种东西,百姓谁都逃不了。

    再说,仇富心理是普遍的,具有历史传统的。

    晋人之中,富的只是晋商层次,而这个阶层来自晋地士绅,他们彼此相互团结,又以师承、血脉为渊源,彼此绑成一团。其他晋人想要融进来,只能依附这个组织,一代代效力爬上来,更多的晋人,奉献了一生却一无所获。毕竟,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得来买卖的。

    不要忽略大字报的威力,光说晋商的罪恶对晋人底层百姓来说没意义。可晋商阶层垄断的土地呢?晋商被连根拔起,土地总不能荒废……

    于是,平遥县的百姓燃烧起来。

    国朝末期,土地兼并永远是个大问题,这个问题是表面症状,深层次的原因就是粮食产出跟不上人口增长。但这个表面的因素,是个有识之士都能看出来的。所以重新分地,在他们看来是个好法子,但土地都在既得利益阶层中,谁有资格和胆量握着牛刀来分田地?

    朱弘昭敢,天启敢。

    他们一个握着天下强军,没有他不敢干的事情;一个想着江山社稷已经到了疯魔的地步,没什么他不敢动的人物。

    晋商的屁股严重倒向外敌,朝中的影响力断层,这才使得他们成为皇室和朝廷开刀的主要对象。谁都不愿意这个王朝倒塌,毕竟明朝的税收政策,实在是太奇葩了。

    “斩!”

    作为一个中层宦官,高启潜对晋商也是痛恨。从私人角度来说他是穷人出身,仇富是正常的;从现在的身份来说,他是皇帝的家奴,皇室就是他的衣食父母。

    晋商刨国朝的根基,就是断他高启潜的富贵之根!

    抛掉朱红色的令牌,高启潜双手搭在大腿上,紧紧捏着让自己脸皮紧绷着。他此刻代表皇帝,他不能露出怯意让齐王的人笑话。

    一个个双手反绑的罪犯跪在那里扑倒在地挪移躲避着,行刑的飞熊士端着火铳上前,火铳扣发,一枚枚铅弹飞出,打出一团团血花,中弹者口中塞着布团再以布条绑着,发不出声音,在地上抽搐,在不甘或悔恨中死亡。

    飞熊士一排排交替前进,一片又一片的火铳声回荡在平遥城南的河原上,旁观的平遥百姓看着往日风光无限的老爷们成片死在官军手里,起初还在为即将得到的土地而欢呼,随后一个个沉默,目露惊恐神色。

    读书人心狠,是因为读书读出了自己的道理。

    飞熊士心狠,一是军法约束,二是他们接受朱弘昭的道理洗礼。身躯被军法驱使,内心有与齐王一样的道在支撑着。故而,他们无所畏惧。

    只见他们漫步在一片片死亡或正在死亡的尸体之间,战靴踩踏着新鲜腥烈的血泊,沾染着血泥,一个个面目无情,填装着弹药,或扣动扳机杀戮着。

    一千四百多的平遥城中晋商子弟的血液汇成小溪,顺着雨水冲刷的浅浅渠沟流入河中,河水被染红,汇入邬城泊,再淌入汾水,直入黄河。

    高杰从平遥城中走出,身后跟着范家二百多人待斩罪犯,除了范家人,还有此次汇集在范家麾下反叛的首领,其中以太原镇叛逃骑卒为主,其他的编入劳营根据罪行劳改三至十年不等后,将会予以释放。

    遥遥看着被染红的河水,范永斗一袭单薄白衣,浑身颤抖着:“何以至此?朝廷这是不教而诛!齐王殿下若早早言明,我晋商上下每年愿给朝廷白银五百万两!”

    高杰骑在马上,嗅了嗅随风飘来的血腥味与火药味,笑道:“恐怕我家大王提前说了,你们也只会当作耳旁风。咱是范家出来的,非常了解你们的本性。”

    范永斗愕然,脸色灰白点点头,高杰说的有道理,这事哪怕齐王提前打招呼,他们也舍不得那每年五百万两的纯利润。

    “这天下的钱是挣不完的,有的钱扎手,你们晋商就是前车之鉴。只有杀了晋商这只鸡,浙商也好、徽商也罢,还有广东诸商,多少会学会点做人的道理。所以,你们死的有意义,也是因为如此,大王才不愿斩尽杀绝,留了你们家中血脉。要怪,也就怪你们跳的太高。”

    高杰说着摸摸下巴,道:“你也放心上路吧,江山易改本性难移,估计等陛下与大王腾出手,南边那些人也会倒霉。毕竟商人是最不知好歹的人,刀砍不到他们身上,他们还以为朝中有人,会硬着腰杆子说话。说不得,咱还要跑到南边一脚踹断这群狗杂碎的腰杆子!”

    范永斗竟然笑了,哈哈大笑,笑的泪流满面:“好!如此就好!太祖皇帝给了我等商人天大的机遇,我等不知好歹现在也该到了偿还的时候。国朝年入二百万两,想着就是千古奇闻。早该有觉悟,朝廷怎么会眼睁睁看着我等大发其财而无动于衷!”

    高杰则怜悯看一眼范永斗,道:“朝廷是有心无力,历代皇帝不愿背负恶名。而当今陛下英明果决,又有我家大王来自代州,对尔等行为心知肚明。没有我家大王,当今陛下也拿你们没奈何,要怪就怪你们和麻家也牵扯的深了。”

    “朝廷那里最不缺的就是证据,以前只是没人追究而已。至于现在,你说呢?”

    范永斗沉默片刻,抬头自嘲:“成王败寇,你小子也别逞口舌之利。只是当年看走了眼,放过你这样一个大将之才。早知如此,就该随你的愿,把三儿许给你。”

    “急什么?王家也快倒霉了,她又没嫁过去,等大王许可,咱就纳三小姐做妾。”

    逐渐靠近河原刑场,范永斗深吸一口气向前走去,停下回身道:“别看咱姓范的是头头,真正的大头都在暗处。回去告诉你家大王,让他和天子小心些,有些人要行那白虹贯日之事。”

    高杰眨眨眼睛,道:“你那几个有孕的妾咱会安置妥当,若生下儿子,给你留个种。”

    范永斗身子一颤,转身拜服在高杰马下,道:“那家姓张,感激不尽。”

    “各取所需而已,不送了。”

    范永斗带着范家人赴刑,高杰骑马登上监斩高台,露出笑容对高启潜说:“公公,我家大王曾说过,说是始皇帝在渭水边上监斩,罪犯都是唱着关东六国歌谣赴刑的。想着,咱就忍不住想改日试试。”

    高启潜干咽一口唾沫,道:“齐王千岁真是涉猎广博,这个咱家也是向往的紧,要不指挥使大人安排安排?咱家回了京,也好向京里的土包子炫耀炫耀。”

    高杰笑着点头,探着鼻子嗅了嗅,有些厌恶道:“这些人的血,与鞑虏一个味儿,是臭的。”

    高启潜陪笑着,看着若无其事的高杰,再扭头看看伏尸一片,真正血流成河,染红五里的河水,他的心里发麻,头皮发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