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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章 人定胜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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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何冲经验丰富,闻言当即脸色一变,大喊一声:“众人收拾行囊,速速退往一楼,不得延误!”

    朱以溯披着外衣开门,朱弘昭上前忙说:“父亲,这村庄附近空阔无山,这驿站独树一帜,恐遭雷劈,还请父亲大人退避一楼。”

    这时候陈玄广这个独目老头出来,颔首道:“少爷所言在理,请老爷速速退避。”

    “听二郎的,通知各房旅人。”

    朱以溯是读书人,知道雷劈高个儿的道理。家丁们本就和衣而睡,雷响之际就都醒来。这下蜂拥而出,遇到房门就一顿猛敲。

    那名与朱弘昭对视的俊秀少年开门,白皙俊脸上更是毫无一丝血色,双手扶着门框,眉头紧皱,似乎身体很是不适。

    朱弘昭安排父亲下楼,路过时眉头又是一皱,血腥气更浓厚了,奇怪看一眼这俊少年,急道:“速随我退往一楼。”

    这时候天际一道闪电裹着白光绕着弧线劈了下来,劈中驿站院内白杨,雷声炸响,震的驿站内众人耳晕目眩,更有胆怯者哀嚎痛呼,抱头乱窜。

    这少年身子一软眼看就要落在地上,朱弘昭一把抄起他手臂,拉着朝楼梯跑去。少年挣扎两下,挣不开就低着头一起跑了下来。

    一楼大厅中旅人嘈嘈拥挤,朱弘昭扯着那少年奔下来,两名家丁上前挤开人群,想要迎朱弘昭赶到门口便利位置。却被堵住,前进不得。

    “轰隆!”

    电光一闪,又是一声炸雷劈下,院内两棵白杨树劈成焦炭,燃起火光。

    拥挤在大堂的旅人、小吏更是惊慌一片,有的不敢再待在这里,鬼哭狼嚎着奔出去。见这些人安全冲出驿站范围,效仿者更多。

    朱以溯一手牵着朱弘林,在家丁拥簇下右手探向从楼梯跑下来的朱弘昭,似要将他一把拉过来,护在怀里:“二郎!”

    何冲见了挥起手中绣春刀,刀鞘劈砸,神态凶厉蛮横,暴力开路,带着之前那两名家丁挤过去,一把将朱弘昭抱起来,一名家丁将面无血色的俊少年拉扯,跟着何冲挤回去。

    突然下起倾盆暴雨,浇灭燃烧的树干,紧接着又是一道雷劈下,一名穿着吏服打扮的胖子正好在树边,只见刺眼白光一闪,炸声响在耳边。震的一帮人视线发黑,胸闷气短。

    暴雨落下,雷声渐息。

    余下的旅人纷纷冒雨外逃,不多时拥挤的驿站大堂就剩了十余人。朱以溯这边十四人,晕倒的俊俏少年算一个,还剩一对书生、书童主仆。

    “子不语……”

    这书生轻声背诵似在壮胆,又被突然冒出一声炸雷惊得汗毛炸起。

    一声炸响,雷电正中驿站土木小二楼,楼下众人无碍,只是个个发须直立,浑身发麻。而驿站顿时就燃起大火,暴雨一时难灭,众家丁不由分说,裹着朱以溯父子就朝驿站外跑去。

    那个书生更是怪叫一声,晕了过去。好在书童胆量壮,顶着屋顶木料熊熊大火,吃力拖着书生,想将他拖出去。

    “帮他一把!”

    朱弘昭指着那个吃力的书童喊一声,本人被何冲抱着。

    暴雨中他的声音听不清楚,陈策看了转身回去就推开书童,将那书生扛了起来。

    倾盆的大雨,一众人躲在驿站外的一家杂货店里,委屈的小老板鼻青脸肿,看着被一脚踹坏的门板欲哭无泪。

    燃烧的驿站熄灭,再无电光雷声,整个夜晚一片漆黑,除了雨声还是雨声。

    赵期怀里紧紧抱着告身、印信,这是朱以溯的命根子,若遗失烧毁,别说当官了,连命都保不住。

    雨来的急,去的也快。

    约莫一炷香的功夫,暴雨转成小雨。

    戴着即防雨又保暖的毡笠,朱弘昭裹着一件何冲从店家征(抢)来洗的发白青色长袍,裹得臃肿,双臂交叉缩成一团,望着黑漆漆的夜空。

    天威不可硬抗,他心中发冷。

    脑海中思维翻腾,难道是天要杀自己?

    刚才若不是朱弘林胆怯将他喊起来,他开窗看看闪电雷霆,想用一副无畏的气概给朱弘林培养信心增长胆量。若没有朱弘林,他极有可能会被烧成一堆焦炭。

    甚至闪电劈下来,什么感觉都没有就挂了,一瞬间就被高温高能量的电流蒸干浑身水汽。

    前世他读史,就觉得世界是有意志的。这个民族每到关键处,就会被打断脊梁骨。宋末如此,明末也是如此。甚至连清末,也错过了不少飞腾的机会。

    前世大家都谈穿越,只要懂点物理知识都知道穿越的概率就是一个圈圈〇。若穿了呢?有的人认为穿越者会成为位面之子,神挡杀神。有的反倒认为穿越者会被世界芸芸众生组成的宏意志(天)轰杀成渣,因为穿越者是病毒,会影响天的运转,脱离原有轨道。

    若世界意志要自己死,自己要不要死?这是一个白痴的问题,只要有一线生机他就不会放弃。

    天灾难挡,不能因为有这个危险就束手待毙。同样的,李自成流民大军,建奴满清入关,自己不同于地方缙绅,自己压根逃不了,明朝若倒了,自己非要吃他们一刀不可。

    不能自缚双臂,也不能将身家性命寄托在别人身上,一切只能靠自己。

    造反,造反,他满脑子开始充斥这两个字。

    在这场雷击暴雨后,他已经没了刚开始崇高的理想,他只想自保。刚来这个世界,他可以理直气壮的要造反,因为他有领先这个时代四百年的见识,他领导这个民族才能赶上瓜分世界殖民地这场大赛。

    现在,造反只为自保,更实在。只为自己生命延续,只为自己能活的滋润,只为了自己的儿孙不用挨刀子,也为了这个民族能保存下最后的颜面。汉家衣冠,绝不能被猪尾巴代替。

    “天地之威恐怖如斯,我儿惧否?”

    回头看了眼父亲,朱弘昭缓缓扭回头,扬着下巴,微微闭上眼睛,朱弘昭吸了口清醒空气,嘴角翘起微笑道:“天威难挡,孩儿坚信人定胜天。”

    “人定胜天?稚子狂妄,岂不知人力有穷时,天地之威无穷尽,凡人如何能与天地相并论!”

    书生脸色苍白,语气激亢而面泛红晕,来到这对父子身旁,抱拳道:“山阴河阳堡童生王敦盛,一时激慨,望见谅。”

    “无妨,此乃我儿弘昭,素有才学行为难免乖张。我乃朝廷新任天成卫新平堡千户朱以溯。敢问公子可是王公忠伯后人?”

    见朱以溯神态恭敬,王敦盛赶紧再抱拳回礼,一听这父子俩名字就知道是朱家子孙,心中奇怪宗室何时有了实职还有锦衣卫贴身护卫。嘴上却说:“忠伯公乃敦盛叔祖。此番游学代州,若非公子警觉搭救,这性命就折于天威之下。公子虽有救命之恩,但公子言论在下不敢苟同。”

    看样子这个叫王敦盛有个了不起的族人,朱弘昭就笑说:“南人善船,北人善马。有几人能踏水渡江?又有几人能善跑逐马?我等凡人天生如此,但先辈钻研创新,驯马造船,才使得我等能驾船行于水上,纵马奔于塞上。这就是小子口中人定胜天的原由,或许有失偏颇。但人若束手待毙不懂自救,那与傀儡木偶有何区别?”

    “君子当顺天而行,岂能逆天而行?”

    “何为顺逆?天行健,君子以自强不息;地势坤,君子以厚德载物。天地之力伟岸无边,我非狂妄要与天地并论。而是天地之力化为磨难,即如今夜暴雨雷击,我等也要争那一线生机。生机,争则有,不争则无。”

    王敦盛之所以发难,就是听不惯朱弘昭口中那人定胜天,人与天齐并论的狂妄。现在朱弘昭自己开口辩解,明明白白告诉他,你误会我了。

    天地本就是个笼统的概念,可以指上苍自然,也可以指皇帝纲纪。那么天要你死,你死还是不死?若是大自然,那肯定要争生机。若是皇帝下旨赐你一死呢?按照儒家君为臣纲,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思想来说,只能乖乖洗干净脖子等着。

    这种讨论建立在笼统的天上,自然各有各的理。如果一直争下去,对谁都没好处。没见旁边一个锦衣卫抱着绣春刀打呼噜吗?

    敢当着锦衣卫讨论人定胜天,人要不要反抗天之类的问题,纯粹是找死行为。王敦盛只是一时气愤朱弘昭口中语气,现在反应过来后,浑身惊出一身冷汗,做羞愧模样抱拳认错:“公子高见,风霜雨露皆是磨难。”

    这时候雨幕中传来一阵急促马蹄声,郭家商队十余骑骑士赶来从百货店呼啸而过,紧接着又有十余名家丁冒雨大步跑来。

    隔着雨幕能见这些骑马家丁身影模糊,钻入驿站寻找,更有一人嚎啕,声音悲怆:“快找,郭谅你带骑丁四处散开。”

    朱弘昭对王敦盛笑笑,扭头对蹲坐在木板、围在一起取暖的家丁道:“谁去通知对面,少爷有赏。”

    雨中受寒,这年头可不是一件好事情。几个家丁互看一眼,一个问:“公子赏多少?干脆请咱喝碗好酒,这事老孙就给孙子跑一趟。”

    “成,好酒好肉,速去速来。”说着,将自己脑袋上的大号毡笠给了这个叫孙河的矮壮家丁。

    孙河乐滋滋戴上,笑说一声:“谢公子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