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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源国际大酒店，私家美食会所。
“先生，请问您几位？有预定吗？”服务生对柏炣一鞠躬。
柏炣正要答话，忽见詹妮从厅堂里走出来，招呼他说：“柏先生，这边请！凯西小姐在等你了。”
“喔不好意思。”柏炣看了下腕表。距晚餐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多分钟，他并没迟到。
詹妮往里领路走着，解释说：“凯西不习惯让男士等她，也不喜欢让男士为她买单，请你理解。”
柏炣微微一笑。有意思！这位凯西小姐显然有点女权主义了，要不就是投资顾问的职业习惯。柏炣希望她是前者，那样更容易对付。
步入富丽堂皇的美食会内里，去到一处雅间，詹妮说：“柏先生请进，凯西小姐单独见你。”待柏炣入内后，她带上门。
柏炣看去，见一女子站在雅间的窗前，背对着他，仿佛沉浸在思绪里不为外物所动。
这个习惯与他类似，他也是喜欢独自一个人透窗俯视城市。风景落在眼中不着痕迹，内心世界却是另一番意境。
水晶灯璀璨。
那女子一袭华裙，娉婷玉立，裙下修长的腿弧线优美，茭白的脚下穿一双素雅的驼色高跟鞋。
典雅高贵无方，令人目眩。
走近了，更觉她的背影风姿动人，脖颈修美若白天鹅一般，气质傲然，让人生出自惭形秽之心，不由得渴望看到她的颜容。
听到脚步声。女子转身看过来，目光犹若实质落在他身上。
柏炣呼吸一窒，停步，怔怔看着她。
她脸庞水润如月，五官线条柔和，却又有一种英姿飒爽的感觉，柔美之中透着少许迫人的英气，还蕴含几分不羁野性。这种特别的反差感令人印象深刻，她属于那种看一眼就忘不掉的女人。
“阿月！……真的是你？”柏炣作出吃惊的神色，迟疑着问。
“BOX，你没怎么变，除了成熟一些。”凯西轻抬素手，“坐！大家老熟人了，没必要客套，我们边吃边聊。”
柏炣释然一笑。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，居然失口说出“真的是你？”这句多余的话，确实有些做作了。
他暗中调查过凯西，尽管反馈的资料不尽详实，但基本推测到了她的真实身份，本想见面假装意外吃惊，可她却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，轻轻一句话点破了少许，让他落了下成。
柏炣问：“你怎么……”
“哎，别说这个。”凯西阻止他的问话，嫣然微笑说，“以前的我就不提了。这是我们单独谈话的条件，否则，我宁愿不见你。”
“好吧！凯西小姐，请坐！”柏炣绅士地为她拉开座椅，“我们就当是初次见面，很高兴认识新的你，一位时尚美丽的小姐。”
凯西浅浅一笑，在餐桌前落座。
不经意地看他一眼，神色似嗔似怨，仿佛还掺杂着点欣赏。
过去的一切时光往事尽在她的眼眉之间，但无法以语言来形容。
宛若云雾间的月色之态，只可意会不可言传。
门帘外响起环佩之声。美食会的侍女传菜进来，古装打扮婷婷鱼贯而入，她们梳成云状发髻，挂着翠绿簪钗，穿花走蝶般抬来一碟碟精致餐点放在餐桌上。情果芝麻团、青瓜蜜饯、金钱脆酥……凉菜有茉莉花熏鱼、老醋蛰头、生鲜醉虾，主菜是白松露煎鹅肝、闷烧六头鲍、生灼菜心，一碟鱼刺身……
“尝一下。”凯西的一双明眸顾盼生妍，含笑说，“赶巧美食会进来一条蓝鳍金枪鱼，据说足有两百多斤，挺新鲜的。”
“那敢情好，我口福不浅了。”柏炣夹了鱼刺身，尝了连赞好吃，“瞧这雅间布置的好像王侯府，一帘的青红紫绿，檀香悠悠，让我忐忑不安，以为饭前是否还要先吟诗作对一番？”
凯西似有深意地说：“你是商道王者，放在古代也是一方豪杰，吟诗啊，那是你手下文人闲来做的雅事，你只管操持生杀大权就行了。”
“你就别埋汰我了。”柏炣笑说：“我哪敢做商道王者，我也就一游戏商人，还是得仰仗你们公司扶持的小商人。”
“餐桌上不谈商业。”凯西挥退在雅间伺餐的侍女，自个亲手来斟酒。
她一双柔荑落落大方，拿了红酒的醒酒器，为柏炣倒上一杯酒。
柏炣注意到桌上的这支红酒有些特别，与众不同，酒标尽管注明产于波尔地区，却不是拉斐尔、白马、康帝之类的常见品牌，而是来至一个他不知道的酒庄。
他苦笑摊了摊手。“你这可为难我了，既不能聊你的过去，又不能谈我们商业合作的事，这下我该怎么说？”
“享受美食啊！”凯西手握象牙筷夹了一个情果芝麻球，亲手喂到他嘴边。举动自然而然，没丝毫的做作。
新鲜草莓在糖霜的映照下色香欲滴，让人冲动想咬它。
柏炣有些受宠若惊，急忙张嘴吃了芝麻球。
他只觉满口绵软的松爽感，香味立刻在舌尖弹化开，整个人都酥软了。
但在心底，柏炣却警惕起来。凯西的举止亲密，如此主动对他示好，不知怀有什么目的？
这情景超乎他的预估推测，局面有些失控，让他有些心虚，真的惴惴不安起来。
“怎么了？”凯西目光敏锐，似乎看透了他什么，“味道可好？”
“嗯嗯呢，好吃……”柏炣含糊说着，话锋一转问：“你为什么突然回国？”
凯西微笑说：“你明知故问啊。”
柏炣摆手，“我是问非商业的，抛开你投资顾问的身份，你怎么又回来了？”
凯西神色不变，淡然说：“我以前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回来，可现在不一样，我有新的身份，新的名字，不再是以前的我。”
“当年你出走，有些负气了……噢，抱歉！我打住。”柏炣故作失口，转而说：“我想知道，你答应和我见面，有什么要求？”
“BOX，你还是那样，太功利了。你觉得我会对你提什么要求？”凯西反问。
“呃，人做事总有目的吧……除了吃饭。”
“我想看看你。这些年不见，你有什么新的变化。”
“人又老了五岁，瘦了两公斤。”柏炣调侃一笑，“离婚了，目前单身。”
“你的生意越做越大，成了业界新星，一个外界传闻的冷酷睿智的总裁，AI技术专家，一个钻石王老五。”凯西微笑盯着他。
“对外人那是话不投机。”柏炣辩解说，“在你面前，我哪敢装酷……你查过我的底了？”
“和你一样。”凯西点头，忽然说：“在我来之前，你不也调查过我。”
柏炣暗吃一惊，笑而不语以掩饰尴尬。
凯西淡淡说：“你买通了评估团的许多人，包括詹妮。也许用‘收买’一词不妥，可以说是私下沟通融洽，大局走势尽在你的掌控之中。”
柏炣听了她这话更加惊诧，想不到凯西竟然洞悉他对维斯塔公司人员暗中所做的一切，这让他何以应对？
转念一想，他没有矢口否认，避重就轻地说：“凯西小姐，你之前说过在餐桌上不谈商业。”
“我是不想谈，但你心里的执念太重，一心只惦记着这事。”凯西摇头叹息，“我还以为，多年未见，你会有所改变。”
柏炣心头一沉，只觉什么都被她看透了，想辩解都无从说起。他勉强笑说：“抱歉！我让你失望了。”
凯西莞尔一笑，“别说得这么严重。我们两人之间没什么瓜葛，谈不上失望。”
柏炣舒了口气，感觉脊背冒汗，尽管雅间有空调，他却有些燥热。他说：“不得不承认，你太犀利了，无论是以前，还是现在，我都比不过你。实话说了吧，我真的是对你很敬佩，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，我无不遵从。”
凯西波澜不惊，若有所思地抬起酒杯，轻轻晃动着杯中红酒。
叶行嘉！忽然间，柏炣脑中灵光一闪，浮现出叶行嘉的影子。他立刻确定凯西的此行目的——正是叶行嘉。
她此刻正在思索的事，绝对与叶行嘉有关。
一种极度不舒服的感觉随之生出来，如鲠在喉，如芒在背，让他刺痛而不由得皱眉。
她随后要与叶行嘉见面吗？要做什么？
关键是她与叶行嘉将发生什么大事？大到足于影响他对局势的掌控……这太糟了！柏炣不禁发虚，对付叶行嘉一人他有十足的把握，可一旦凯西介入，他的信心就为之动摇了。对凯西，他的一切优势都将变为劣势，尤其是……
他正思虑着，只听凯西问道：“你最近有没有见过叶行嘉？”
柏炣再次震惊，又泛起了心思被透视的感觉。他极力压住波动的情绪，谨慎说：“我和他很少联系，只谈技术，关于AI有些合作。”
凯西又问：“他的AI技术研发怎么样了？”
“那是不错，业内绝对首屈一指。”柏炣称赞说：“你也知道，行嘉才华过人，在AI领域投入多年，至今技术近乎完善。我很看好他，也很希望能与他达成长期合作，做大做强。只可惜……”柏炣摇了摇头，叹说，“他那脾气，一言不合就翻脸。在理念上有分歧，他始终不认可我的发展思路。”
“他用自主研发的伏羲智能模块，修复了BAT公司的游戏平台。”凯西看着他说。
柏炣心头一跳，无奈点头，“是的，我搞不定的时候，他通常有办法。”
凯西不疾不徐地问：“说实话，你看中他这个人，还是他的AI技术？”
柏炣迟疑起来。绝想不到凯西谈及叶行嘉。他还以为凯西十分避讳，不料再见面，话过一巡就直奔主题了，让他猝不及防，没想好怎么应答。
凯西也不急，没催他回答。她素手抬着红酒杯，放在鼻下嗅闻。
杯中一层暗红色的葡萄酒，散发妖艳的芬芳。
柏炣拿不准凯西这趟回国来，对叶行嘉是个什么态度？但可以肯定的是，她也摸过叶行嘉的底子。正如他的行事风格一样，凯西要做的事，没谁能阻拦，也没谁能抗拒。
柏炣心头一横，干脆反问：“你呢？怎么面对叶行嘉。”
凯西笑了笑，凝视杯中酒。
“这款红酒号称‘酒中血钻’，一毫升酒液相当于一盎司黄金，滋味远超世上任何一支上等珍品拉斐。”
柏炣一怔，有些不明所以，她怎么忽然谈论起酒来？
“价值不菲倒也不奇特，它背后的来历却有些不一样。这款酒虽然也产于波尔地区，酒庄却是很普通，在成百上千的知名品牌之中毫不起眼。对于顶级品酒师，这个酒庄的所有藏酒几乎都很平庸，毫无价值。然而世事难料，唯独这一款年份酒非同凡响，纵然出生平凡低微，品质却独特而卓越，被赞为酒液皇冠上的血钻，收藏家对它追崇趋之若鹫，无不想占有它。”
柏炣释然一笑。凯西这是在以物喻人了，用出身平凡的绝世美酒来意指叶行嘉。
只见凯西突然举起酒杯，慢慢倾斜杯子，把酒倒在地上。
酒液洒落，血色宛然刺目。
“可我不稀罕！”凯西不屑一顾地说，“我可以品尝它，也可以亲手毁了它。”
柏炣目睹这一幕，心头惊疑不定。当然，他也生出一种暗爽的感觉，舒畅无比。
凯西放下酒杯，对他看过来，“你要谈商业，那好！对维斯塔的合作，你做你该做的事，我尽责就是。对叶行嘉……”
她顿了顿。柏炣的心悬了起来。
“对他，你要的是他的技术，我要的是人。”
凯西的语气决绝，森冷直透人心，嘴角浮起一抹笑。
她向柏炣伸出手。
柏炣心惊肉跳，微微晕眩了下，他毫不犹疑地与她握手。
席间一番跌宕起伏，凯西最终决定与他联手，这真是一个最好不过的结局……不！应该是一个崭新的起点。
他最想要的确实是叶行嘉的AI技术，并完成与维斯塔的合作，最终成就商业王道。至于，凯西要用什么手段对付叶行嘉，他完全不在意，甚至还挺乐意看到她收拾叶行嘉的过程——曾经有多爱，如今就有多恨！时隔五年，旧情人的相爱相杀是一道值得期待的美味大餐——血腥味越浓越刺激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