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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百六十九章 致命一击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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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当夜,京口兵站。

    端着大口径双筒火铳的东厂番子三五成组交替前进,短暂交火后拖着死尸出来。

    “嘭!”

    一声剧烈炸响,兵站办公小楼被火焰吞没,险些将史可法震瘫在地,站稳后看着这批东厂的番子:“为何?”

    带队的档头摇摇头不言语,火光下上前两步,低头看着三具穿着锦衣卫飞鱼服的尸体,仰头眨眨眼睛蹲下,抬手合上脚下之人的双眸。

    见他伤感,史可法皱眉,东厂与锦衣卫是兄弟衙门,难道认识?

    燕问吐出一口浊气,起身挥挥手:“冷藏,运回京里。”

    周围的番子相互看一眼,默然无语动手。

    都是以前的兄弟,都被招安了,只是走的路子不一样,这几个人跟了刘侨而已。

    次日三月十三一早,南京还是乱糟糟,考官及各路名士在报社上发表的东西不顶用。

    这也正常,每次科考不被质疑,骂上几声舞弊才是不正常的。

    甚至可以理解为,这种小范围的骚乱是落榜士子的一次宣泄。

    史可法也顺利完成任务回京,却无法接受卫里的大变。

    浑浑噩噩在杨衰的恭贺中交了外出办差的驾帖,带了刘侨最爱喝的百味果酒,来到了东厂黑狱。

    黑狱外面只是一座简单的大型屠宰场,换了便装的史可法来到地牢。

    刘侨是重犯,在明亮、干燥,也算干净的地牢里。

    地牢不可怕,最可怕的是水牢。泡过的人能活命,下半辈子也只能去宫里混饭吃了,还有各类后遗病症。

    刘侨一袭素青棉衣,胸前还有一方补子,写着一个‘囚’字。

    盘坐在干草堆上,面前摆着小桌,刘侨正提笔书写自己的罪行。自祖上刘天和以兵部尚书致仕后,刘侨父祖三代人便是世袭锦衣卫同知,这一代刘侨很幸运的被选中,没有吃空饷领闲职,而是实职锦衣堂官。

    所以,该怎么做他很清楚。上面需要的只是证据,你喊冤咬牙硬扛着,被活活打死后,该有的证据还是会出现。

    老老实实配合,温饱宁静过完最后一段日子便是最佳的选择。

    他的牢门只是铁链虚挂着,一声脆响,刘侨提着笔抬头见到史可法,还笑了笑。

    “史千户,上头许了半小时,也别让小的们为难。”

    狱卒推开门,接住史可法递来的一根硬纸包裹的银币条子,微微躬身退后七八步,与其他狱卒立在那里,等候着。

    食盒里拉出抽屉,摆在草堆上,史可法张张口,还是想不明白。

    就等证据前后齐全后,一并交付法司。

    刘侨官位很高,却因为是锦衣卫的原因,是皇帝家奴没必要进行廷议公审。但必然会涉及不少其他方面的重臣,法司还需要活着的刘侨。

    刘侨的罪定了,乃是东林余孽,资助谋逆阴军,并且还是刺杀安邦彦的主谋。

    东林余孽,史可法对这个罪不置可否,也无法辩解什么。光这个罪,就能要了刘侨一家子的命。

    可他想不明白,刘侨怎么可能和龙山阴军搭上线,甚至还扶植栽培了后续的阴军流寇。毕竟后来出现的阴军,可是灭了汪文言一族。

    所以史可法心中有千万疑惑,此时却指挥不动口舌,说不出一句话。

    撕下鹅腿咬一口,刘侨嚼着:“宪之,你不该来。”

    “不来,心里头难受。刘兄,阴军此事可是真的?”

    史可法最关心的还是阴军,现在阴军以流寇方式流窜各地,为祸甚大。对士绅阶层来说,这些人与当年闹的倭寇一个德行,劫掠之余更是不留活口。

    刘侨低头:“安邦彦于龙山战场遇刺,抬枪是我这里流出去的。当时龙山作乱土民重组阴军,所需粮饷咱也脱不了干系。”

    “不可能!”

    史可法低吼一声,他感觉非常的荒谬,甚至自己都不敢去看刘侨,更荒诞的是刘侨却非常的坦然。史可法也怕,担心自己师尊左光斗卷进去。

    拧开瓶塞,刘侨仰头喝一口酒咕嘟咕嘟,哈一口气道:“没什么不可能,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。一百年前的,五十年前的,三十年前的,十年前的很多事情,都已随着死人消失不见。我死后,很多事情也就成了表面那样。”

    刘侨不用筷子,左手握着酒瓶,右手抓着肉菜往嘴里送:“主子不愿再多杀人,给了太多人太多的机会,我想悔改,可陷得太深。”

    关于阴军的事儿刘侨不愿多说,为了保全家眷,他的肩上能背多少东西就要背多少。史可法终究是厂卫新人,连阴军跟脚都不清楚,都是阴军名号,可此阴军非彼阴军。

    甚至刘侨说真话也没人信,难道说龙山阴军复组,是汪文言主导,他锦衣卫当时第三号堂官、周延儒、陈一敎,乃至是秦家都卷了进来么?

    后续阴军再组,是厂卫手笔?

    说出去谁信?谁又敢信!

    现在,他只能根据形势,将一些该死的人咬出来一起死。刘廷元相信他刘侨的眼光和判断力,连个名单都没给,就让刘侨自己去选一批陪葬者。

    所以认罪供状,刘侨写了很多份,只求有一份能让刘廷元满意,进而放过他的家人。

    这一日,他总觉得会到来。此前宿夜难眠,现在临死反倒心里踏实了。

    吃饱喝足,打了个饱嗝,刘侨开口:“宪之,大势如潮。居其位谋其政,好好做事情。做好了事情,这人也就做好了。燕问这些人也是苦命的,东厂那边儿会拨给你。善待这些人,他们能保你安全。厂卫里,也不平静。”

    史可法点头,起身问:“刘兄还有什么要托付的?”

    “你小胳膊小腿使不上力气,安心做自己该做的。我这里,上头会妥善安排。”

    又是一日,天明,下着小雨。

    刘侨乘坐密封马车,被运往三法司里的大理寺天牢。

    南城外,秦淮河头的映月楼。

    陈子龙洗漱后,在二楼大厅吃着早餐,没多时穿着蓑衣,头戴避雨竹笠子的派报少年进来派发报纸。

    报纸散着淡淡油墨香,陈子龙轻描淡写瞥一眼标题,还以为会与昨天一样,是继续为这一科会试的公正与否而引发的辩论。

    结果一愣,标题黑漆漆两排大字:锦衣卫深藏东林余孽,豢养阴军图谋不轨!

    瞬间瞳孔微缩,陈子龙探头过去上下扫着,首页全是刘侨的资料,曾祖嘉靖年间兵部尚书刘天和,父祖、亲族有名人士如刘侗等都占了一个小板块儿,然后最下面才是刘侨的屡历。

    早饭后准备上班的各处官员,都被这个消息吓坏了,真的吓坏了。

    一个锦衣卫排序第二堂官被挖出来,一口气牵连下来,该腾出多少官帽子?极有可能,如前几次一样,本人稀里糊涂的就因为亲友的原因而丢官帽子,丢命。

    晨间小雨也没有浇灭士子的怒火,当一个个看到今日的报刊后,直接散了!

    闹归闹,可闹的严重了让人觉得碍眼,一个锦衣卫高官掉下去会拉着无数人陪葬,极有可能将他们这些士子、跳的最欢的士子拉着一起死!

    闹的最欢的都是那些官宦、勋戚子弟,毕竟他们是吃亏最大的一批人,而他们也是更容易被牵连进去的一批人!

    甚至,有的人连客房都没退,有的人连本省文社都没打招呼,直接就跑了。

    文社,类似于各地士子驻京的老乡会,平时搞一些联谊会,方便在京官员与家乡士子联系并促进感情,也方便士子入京后立足。

    同时还有一个隐晦作用,那就是验证士子身份。毕竟替考这类事情太多了,参与会试如此大的事情,自然不能看原籍本省发放的文件。参与会试的考生,寻常民户考生需要本省学社里的前辈出具保书。

    这种保书已经形成一条产业链,只有有官身,进士身份的人才能给本省考生作保。自然也不可能白白作保,因为作保要盖私印承担的是法律连带责任,这类事情由学社操作,最后依照担保人的份量进行年底分红。

    参与会试需要结印作保,去吏部参与会选也需要作保,保证是本人,证明自己是自己……

    这种钱叫做结印钱,是官员为数不多可以正大光明弄钱的路子。

    结印钱只是小钱,真正来钱的是官员给前来考进士的家乡小兄弟开小灶。

    不少被清洗充军,后来大赦回京,却只能致仕赋闲的人都在靠这方面挣钱,如左光斗、黄道周等人。

    尤其是黄道周,本身就是贫农出身,却是东林二代急先锋之一。流放库页岛靠捕鱼采松子过日子,回京后就开始搞教育产业,靠给各路考生开小灶来挣生活费。

    毕竟他家里就没什么产业,就算有也会像左光斗那样被充公。又因为身份敏感,大赦后只能待在京里。就算没有强制留在京里,这批人回到地方上也活不下去。

    为了减少自己被卷进去的风险,地方官很有可能礼送他们出境,尽管那就是这些人的老家。

    这就是目前的形势,沾上东林绝对没有出头之日。除非获得朝廷的谅解,通过朝廷新的委任来洗去东林标签。

    今日的报刊,周延儒看了标题就脸色彻底白了,捂着发疼的胸口从椅子上滑落在地,呢喃一声‘我命休矣’,就吓晕了。

    将府,秦良玉撑着小伞脚步急促,将在参军司查资料的封号将军,六韬军团主将秦翼明喊出来,走廊里。

    秦良玉手里的报纸直接砸在秦翼明脸上:“入宫,请罪!”

    秦翼明拿起雨水打湿的报纸,脸刷的就白了。

    龙山战场,在场的是秦拱明,秦拱明与这件事没关系。是秦翼明派人干的,刺杀了安邦彦!

    “滋!滋!滋!”

    将府后勤司一名校官,在茅房里死了,脖颈动脉喷溅着一股又一股热血。

    两手反握着一把短剑,剑刃染着血迹,本来是蹲坑时打发时间的报纸,散落在一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