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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百五十九章 怕老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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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南京东不远处,京口。

    水利驱动的作坊里,李鸿基头上裹着赤巾,脖子上挂着白毛巾,坐在小凳上拿着猪鬃小刷给流水线下来的箭杆上桐油。

    这是个简单的活儿,刷周全就行了。不像黏贴箭羽那么细致,现在因为弹道学科的发展,箭羽也不是左右对称的了,而是三枚箭羽一主两副等分粘贴。

    “丙五九,上头传见。”

    监工来到这处工房举目四望也不知道自己要喊的人是谁,犯事了停职惩戒出工的文官都有,更别说一个武官。

    李鸿基也是左右张望一眼,一旁工友眼神瞥到他左胸,李鸿基低头看一眼才反应过来是自己,放下箭杆、毛刷,抄起地上的双层镀银四四方方水壶,另一手握着毛巾擦汗。

    眼前正是春侬时,一排工房外是几排新栽的杏树,花瓣落在地上粉白色一片。

    出了大门,江边茶楼。

    “就是这里了,天黑查棚前务必回来,别坏了规矩。”

    监工留下一句话,双手负在背后一摇一晃走了。

    李鸿基仰头看着茶楼,挑挑眉,也不知是个什么人物来见他,做工简直跟坐牢似的。

    茶楼里,柜台前高一功左手倚着,右手在菜单上点着,歪头瞥一眼李鸿基,笑道:“老哥,别来无恙乎?”

    李鸿基尴尬笑笑:“高家兄弟怎么有了空闲?莫不是高升了?”

    高一功又随手点了几个菜将菜单推回去,过去迎上李鸿基道:“也不算高升,官复原职罢了。虎子哥在二楼,楼上说话。”

    李鸿基点头,心情不好也就没说话。

    前年宫里演武,高一功当时就是营将,与他同级;事情弄砸了打发下去给人当护卫,两年时间后又成了正营将……李鸿基心中猜测高一功此时的军阶,应该不可能是上军尉,最差也该是个下军校。

    高一功耽误的两年是元从系飞升最快的两年,眼前就是一个例子,李鸿基对自己的前途有了一些些的忧虑。

    对外人来说实职比较重要,对于元从系里的人来说还是军阶更重要。只要军阶到了,担任什么职务都是很方便的。

    二楼,李成栋正襟危坐,反倒让李鸿基有些不适应:“虎子,怎的有空来看哥哥了?”

    高一功落座给李鸿基倒茶,李成栋摸着下巴一撮小胡子,眺望窗外江水垂柳摇摇头:“路过京口,就顺路来看看。你惹下的那破事情,害的咱都不好意思在京里混日子。”

    “哥哥不成器,给虎子添麻烦了。”

    李鸿基态度放的很低,心中不安询问:“就是不知老爷那里,如何看此事?”

    见他还喊得亲热,李成栋恨不得一脚踩到李鸿基那棱角分明的脸庞上去,最好一脚踩扁了。

    宫里宿卫出身的将领,私下都是以老爷称呼皇帝,自诩皇帝的家丁,亲信。

    抓一把西域特产的鹰嘴豆,李成栋嚼着:“也没什么,听孙老哥说的。说是老爷只是骂你二人不安分欠历练,闯劲太大尽惹麻烦,现在别人都称呼你与张胡子为闯将,名声倒是不小。”

    李鸿基听了彻底安心了,皇帝还肯骂他们,这就说明后果真的不严重。他和张献忠直接的冲突范围太大了,两个人在校场打架可以推说是兴致来了比武。可两个人的打斗引得车骑军团左旅三个团上下军士都搅了进来。

    更关键的是,打斗时乱糟糟,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将宫里赐酒送来的金杯踩扁了,这可是御器。

    波及范围太大说的严重了就是哗变,踩坏御器又是明晃晃的打宫里人的脸,他们不倒霉谁倒霉?

    见李鸿基那逃过一劫轻松的模样,李成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。

    本来高杰离开将府下放,各处都给面子才让出三个旅将的位置给宣大老人,他讨来一个名额给李鸿基要拉这个童年玩伴一把。

    法司最讲程序先后,其次是天下公器的相府。将府方面就没那么讲究,讲究的是针对外人。将府内部交易官职,也是皇帝点头的。

    高层内部瓜分将位也是大家都能理解的事情,暴露出去也不是多大的事。相府、法司还要顾忌天下人的看法,将府完全用不着,吃喝都是皇帝给的,就是皇帝的私军,想怎么安排都是自家内部的事情。

    又因为兵权乃是重器,哪能容外人说三道四评头论足?所以没人在意,也不会去给将府找麻烦。

    而让李成栋烦恼的还是那个千金姬,一个广东大商送给曹少钦的,曹少钦要送给袁枢。袁枢没收就从瀛洲那边转手过来送给高杰,一来二去落到了李鸿基手里。

    关键就是张献忠不说人话说胡话,弄得他李成栋好像真睡了李鸿基的老婆,又给李鸿基弄官职堵嘴一样。

    长久的沉默之后,饭菜先后上来。

    李成栋端着酒杯才开口:“你也别高兴太早,眼前罚你做工三月。说不好后面的任用会有波折。高大哥离开将府,里头真没为咱延绥人撑腰说话的。有了什么委屈,咬牙扛过去就是。咱弟兄们都还年青,又是老爷那里挂号的人物,不愁将来不发达。”

    李鸿基脸色垮了下来,抿嘴颔首,端起酒杯声音都低沉了:“那虎子呢?”

    总算是说了一句人话,李成栋举杯示意,一口饮下长呼一口气,抬眼看着吊灯,目光无神明显另有心事:“瀛洲那边不安稳,咱此去山东从登州率军出海。给你的官帽子,现在老爷点将,咱得顶上去。”

    李成栋不喜欢升官,此前一直是中军校的军阶,在京里什么都过问,又什么都不做,纯粹就是在混日子。

    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胡来,常常做一些愚蠢事情给人留把柄。

    他绝对知道自己不是冲动的人,就是临阵会潜意识督促自己那么做,决河堤的事情他敢干,演武时当演戏他也干了,兴头一上来就那么什么都做了。

    李成栋总是对高级别的官位充满恐惧,他自己看来就是不喜欢担那么大责任。

    实际上,他就是惧怕未来的大清洗。

    朱家老祖宗开了一个好头,弄得现在武人跟着皇帝权势大兴地位高涨。可一个个或多或少都在担心将来被一网打尽。

    跟着皇帝干了多少胆大包天、骇人听闻的事情,一件件摆下来,李成栋潜意识里毫不怀疑皇帝的狠辣。或者杀旧部,对于皇帝看来就是再也不会见面了那么简单。

    所以他不敢离开中枢,不敢离开皇帝的视线,隔三差五跟着媳妇入宫与宫里各处妃子结好关系,免得将来连个求情的人都无。

    李鸿基一叹:“东西还在咱兄弟手里就好,只要没便宜外人,什么都好说。”

    “你懂什么?”

    反讽一句,李成栋又是一口闷酒饮下:“很多事情你不知道,根本不知道瀛洲那边的事情。咱把实话今天给你说了,瀛洲那边三个戍卫军团,还有北洋水师一共就是四个军团,配备不符合将府规划。”

    “这次去瀛洲,就是要与袁枢一起拼组出一个新的野战军团来。防的是谁,你能想象的到?”

    李鸿基稍稍迟疑:“北洋水师?”

    李成栋呵呵一笑,目光看向窗外,低声道:“袁家。”

    “怎可能?”

    李鸿基感觉自己想不明白了,要防备袁家,干嘛还要拉着袁枢一起组建新的野战军团。看着现在越来越成熟的军官选拔体制。军团这种东西,真的是可以传子传孙的。

    只要皇帝信任你,军团就跟总兵官印一样,真的可以由几家子交替掌控,形成军中门阀,比以前将门更为稳妥的一种富贵之门。

    李成栋摇摇头,向后倚在靠背上,手中筷子夹了一片豆腐送入口中,似笑非笑看着李鸿基:“组建新军团,兵权握在手里,袁枢就在身侧,他又是袁可立独子,你说袁家会不会老实?”

    李鸿基口半张着,一时半会儿转不过弯儿来。

    只是李成栋又是轻叹一声:“所以是个麻烦事,权作预防罢了。”

    不是这种早早预防的工作没意义,而是袁家父子多聪明的人,派个其他放心的又声名不显的人安插过去,也就稀里糊涂过了这五年。

    可李鸿基去不成,他这个唯一赋闲的元从老人跑过去,袁家父子以及登莱系,哪有不明白的事情。

    他所叹的就是这,平白得罪了袁家。毕竟他不觉得袁家敢有什么歪心思,以后袁枢执掌相印,有这一茬别扭在,他在京里就别想自由自在的划水混日子。

    饮下第三杯酒,李成栋起身:“今天找你,除了给你透透气外,就是讨要一样东西。”

    说着抬手一指,指着一旁书案上的笔墨道:“给你婆娘写封家书,自己托人捎回去。老子倒了血霉,现在能洗清老子冤屈的人只有你家婆娘,可他娘的老子又不敢上门去找。就让她去我家里,给咱家里那口子扯明白。”

    高一功低头憋着笑,脸都憋红了。

    李鸿基摇摇头,一物还得一物降。他想不明白,李成栋可以说是国朝权势前百的男人之一,那个赵素娥说的好听了是罪官之女,说的难听了和他家里那婆娘一样,都是教坊司出来的,有什么区别?

    他想不明白的是,李成栋这么怕老婆图的是什么。

    根本没必要怕,不听话直接休了另娶就是。而且成婚快九年,连个崽子都没生下,这样的婆娘就是当朝公主,又有什么用处?

    李成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尊敬自家老婆,可能与武毅戚公是一个道理吧。

    一个连老婆都怕的人,你说他谋逆,你这话谁能信……

    至于瀛洲的叛乱,李成栋早就有心理准备。他不像侍从司想那么多,还分析的头头是道,他只觉得前头杀的太狠,后面又是压榨过狠的同时还将岛民当人看了。

    要么就一直往死里收拾,千不该万不该再把那些人当自己的子民看待。

    你把他当人看,他也就把自己当人了。既然也是人,为啥你不给我活路?不造反,才是咄咄怪事。

    如他所想的一样,最先扯旗造反的不是一直被压榨的那群人,他们已经习惯了过去被领主压榨也习惯了此时被朝廷压榨。

    造反主力,还是天军登陆时,带路响应的这帮人。

    热,乌鲁木齐连续四十度,夜里风都是暖的。今年身上不淌汗,会渗油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