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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，朱弘昭一家子吃着饭，他坐在主位，左首是辽王两口子，右首是李家姐妹，安贵妃和宁妃郭轻言。
天南海北聊着，边吃边聊，没什么顾忌、礼仪的说法。这种日子，朱弘昭等了好久好久，辽王抵京以来，都是如此过的。
他不在意辽王府做买卖时触犯一些小规矩，只要自己这个嗣兄不去动兵权，那什么都好说。
殿门处也摆着桌案，随侍的宦官、女官也在用餐，寂静无声，享受着一日劳顿后的安宁。
此时接近宫禁时间，大部分禁军都已撤出宫城，换岗后值守宫城各门。实际上南京皇城与北京皇城的构成差异导致宫城禁军不需要太多，北京皇城内唯一的驻军是西苑、南海子净军，想安置京营禁军在皇城驻扎也没地方，也不合适。
而南京北皇城有两处面积不下于宫城的军营，南边还有两座军营，整个皇城的军事力量完爆北京皇城。又因为这些驻军营房都是规划的好的，不会闹出军士与宫女之间的丑闻来。
所以南京宫城里，不需要太多的禁军。哪怕再多的禁军驻守宫城，也挡不住皇城内的驻军。
宿卫头头孙海巡哨归来，进入乾清殿对着曹化淳贴耳密语，曹化淳听着眨眨眼道：“主子用餐，这乐融融的，给咱熊心豹子胆，也不敢打搅。孙将军若着急，不妨亲自去？”
说着，曹化淳还对着殿内展臂，嘴角沾着一圈油。
孙海讪讪一笑：“公公这话也对，某家这就回绝了。”
孙海脚步轻微离去，一同用餐新尚衣监太监张尚贤一手握着筷子，一手提着酒壶起身给曹化淳斟酒：“曹哥，来，满上！这孙将军，可是什么着急的事情？”
曹化淳双手举着酒杯解酒，笑道：“忠勇之人，看不明白一些事情罢了。挺仗义，要给慈宁宫说话。”
“曹哥，孙将军的确忠勇憨直了些。可毕竟是主子的家事，咱这么回绝堵回去……”
曹化淳笑吟吟目光一转盯着张尚贤，张尚贤一顿闭嘴，抬手抽了自己脸上轻轻一巴掌：“曹哥见谅，小弟酒吃多了，管不住口，认罚，认罚！”
张尚贤自罚三杯，曹化淳环视桌上太监、少监，一帮人坐直挺腰，脸半垂着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，曹化淳轻声道：“该做的，不该做的，咱家心里有一杆秤。主子是明白人，不会做糊涂事；咱这恶奴，做些糊涂事也是应该的。都赶紧吃吧，托辽王爷的福，凉了可就不好了，是辜负圣恩。”
南京大面积灭佛，宫里信佛的宫人也识时务买了真武大帝的神像回去祭拜，然而慈宁宫的太后侯氏依旧念佛，以前是道姑打扮佛道同参，现在认为得罪佛爷得罪狠了，一门心思信佛。与皇帝唱反调，这怎么能成？
朝廷灭佛虽然不是皇帝推动的，至少也是点头，侯氏作为太后不以身作则也就罢了，还逆流而上，这不是拆台是什么？
前几次家宴还邀太后过来，可实在是架不住侯氏碎碎叨叨讲佛，现在就这样，该哪待着就去哪待着，别来搅气氛就好。
一旁女官的桌上，一帮女子对曹化淳耀武扬威的模样只是撇撇嘴，也不以为怪。皇帝念感情，跟在身边的女官鲜有更替，只有补充进来的份儿。宠幸后封妃是不可能，但都有妥善的安置。
历来后宫是皇后一人，其次皇贵妃一人，贵妃两人；其后是贤妃、淑妃、庄妃、敬妃、惠妃、顺妃、康妃、宁妃等各一人，有六名宫人做驱使；德嫔、贤嫔、庄嫔、丽嫔、惠嫔、安嫔、和嫔、僖嫔、康嫔这九嫔各有四名宫人做驱使，几个人合在一起使用一座小院子。
其后还有婕妤、昭仪、美人、才人、贵人、选侍、淑女这七等，宠幸后就会晋升到选侍这一级别，开始拥有两名宫人，也在逢年过节时有了红包补贴。当然，以南京宫城的狭小，她们勉强能有个单独房子，至于女官们，脱离了大通铺，睡的是单间。
虽然不像曹化淳在宫外有自己的宅院，还能广招门客，可曹化淳私下见了她们，也得躬身叫一声姐姐。
而且宫里的女官，也有靠山，是远在山东齐王府的青荷、红莲，虽然与宫里的女官比起来她们两个稍稍不如，可更受皇帝信任，掌管着齐王府运作，手头流淌的金银，哪是曹化淳这类土包子所能见识的？
一个念感情的皇帝，脾气很好揣摩的皇帝，只要贴身女官自己不作死，基本上没有宦官能欺负她们。
乾清宫门，只有两名宦官披着大红斗篷挑着灯笼站着，堵住宫门。
孙海疾步赶来，拍拍袖子上积雪，对着慈宁宫掌事太监拱手：“主子忙于国事，还请皇太后多多担待。”
慈宁宫掌事太监苦着脸：“孙将军，您也是宣大老人，何不体谅体谅太后的苦楚？劳烦……”
正要说软话，孙海已将之前收的十枚银币数出来还回来：“侯公公，不是咱不仗义，而是主子真累了，改日如何？”
握着暖暖的十枚银币，这位侯氏赐姓的掌事太监苦着脸转身，朝身后七八步外的太后车驾走去。
“一个二个反了天了，哀家要见二郎，哪个敢阻拦，就地打死！”
暖暖的车驾内，侯氏一袭比甲罩着青灰色棉袍，怀里抱着木匣，声音含怒。
宦官、女官各十二名，簇拥着车驾冲进乾清宫，孙海见阻拦不住，有太后承担的宦官大有将他扑倒在地打板子的架势，转身就跑。
太后车驾横冲直撞直奔乾清殿，那两名挑灯的两名尚衣监小宦官被打翻在地，灯笼被踩灭，五六名宦官拳打脚踢泄愤。
“真闯进来了？”
朱弘昭挑眉，扑倒在地上的孙海连连点头：“若不是臣跑得快，也难逃皮肉之苦。”
侯氏虽然是嗣母，可也是正儿八经册封的太后，夜里要见皇帝儿子还强闯，传出去他起码要背一个不孝顺的骂名。
“瞧你这点胆量！”
骂一声，擦了嘴朱弘昭给李秀娘一个眼色，就向理政的书房跑；辽王挑眉笑笑起身，端着茶碗缓步跟上，留着一帮女子发笑。
地上孙海一脸委屈，还说咱单子小……
基本上，皇帝现在唯一能顾忌的就太后这一尊神了。至于孙传庭这个帝师，还有君臣名分做约束，用不着太顾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