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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百九十一章 毒计(七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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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此时的南京,承天门前宴会落幕。

    朱弘昭坐在承天门门楼上,身上裹着皮裘大氅,看着楼前宫里人收拾着残局。

    斜躺,望着皓皓明月,思念之情弥漫。

    “主子爷,该就寝了。”

    曹化淳上前拱手,手里抱着厚厚一叠礼单,侍立在一旁。

    “让各宫先回去吧,今夜朕在承天门过一宿,明日的折子就送到这里来。”

    曹化淳给一名尚衣监少监打眼色,将任务指派下去,双手递上礼单。

    朱弘昭抬手拒绝,略带不快轻嗯一声,曹化淳讪讪一笑,揭开礼单道:“主子爷,各处进献的宝贝,除去开支外,盈余当有一百二十万两。具体多少,市价变动也说不出个准数。”

    这就是权威,搁在天启年,别想过个节收这么多宝贝。

    “说说轻重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最贴心的还是亲藩,晋王府、辽王府进献约两万两,其次是周王一万八,衡王、鲁王、瀛王是一万五,余者皆在万两左右。呃……最少是唐王爷,献老王爷亲手所制楠木百宝箱一件。”

    “这个老扣,由他去吧。”

    朱弘昭说着轻咳两声,吐在曹化淳递来的痰盂里,对老唐王这个辈分大的吓人的老混蛋,他也没奈何。惹急了,老唐王就敢堵到洪武门前骂他。

    这次宗藩掏的钱多,不仅是过节,也包含了太祖高皇帝诞辰所需的贺仪。后面的朱弘昭不用想也知道,其次掏钱最多的会是宫里各处、齐王府下属的商会,再次才是瀛洲方面文武见不得光的钱,之后才是勋戚和朝臣。

    秦淮方面也掏了份子钱,由教坊司送来,这笔钱不比相府大员们掏的少。不过教坊司隶属二十四监系统,算是宫里人的孝敬。

    按照某些法司御史二杆子的性格来说,送上几尺家里人织的布,就扶着墙来赴宴,然后扶着墙离开……

    承天门前收拾妥当后,一队队禁军换哨,因为皇帝夜宿承天门楼,所以这里的驻守禁军撤到长安左右两门及洪武门,承天门这里只有两班宦官、女官随侍。

    南京皇城还是太小了,连北京皇城一半都比不上,朱弘昭总觉得憋屈。

    尽管宫殿很大,他的床榻也就那么大,可供他游走的区域太小了。

    承天门楼里,皇帝斜躺着看书,曹化淳离去后,两名随侍女官便不安分了,在他面前走来走去……

    根据月亮与潮汐关系来说,他的确在月圆的时候血液会沸腾起来,两名贴身女官也是宫里万里挑一选上来的,各方面也不必细说。

    重庆,南城驿馆。

    “头领有命,鸡犬不留!”

    寂静的月夜中,只听到一声厉喝,驿馆门前两名驿卒诧异之际,就被飞来的标枪钉死在大门上。

    一队队水西将士发动冲锋,丈高围墙在彼此配合下轻松翻越。

    阿伦步伐轻快,踩着两名卫士组成的盾墙一跃而上落在院墙上,等他跳下院墙时,比他更年青,身躯更矫健的水西士卒已冲入一处处小院、房屋。

    “嘎吱~”

    大门被翻墙而入的士卒打开,曹变蛟拖着大关刀就往里面冲,面目无情,只有刀刃在地面上划出点点火星。

    一名仓惶逃出的少年向大门奔来,背后追杀的士卒见了曹变蛟,咧嘴一笑转身不理。

    “莫杀我!莫杀我!”

    “!”

    皓皓月辉下,曹变蛟手中大刀抡圆横斩过去,那少年头颅飞起,断颈处滋滋喷溅丈高鲜血,一股白气跟着血泉蒸腾而上,消散在夜空中。

    抹一把脸上血渍,曹变蛟右手操刀刀柄夹在腋窝,刀刃前指滴着血,大步流星往驿馆建筑里冲。

    他杀人利索,其他水西将士可就没有他的这类残酷的战场仁慈心,都是几个人围住一个,乱刀劈砍就是不砍致命处。

    追上一名逃窜的少年,宽阔刀刃穿背透胸而出,搠死这名少年,曹变蛟抬腿一脚就将这钉在刀刃的少年踹翻,不搭理抽搐的尸体,继续找着目标。

    毫无目的行走,见到驿馆中人就是一刀当胸搠死。

    十五岁的方以智跟着一帮朋友逃窜,根本逃不出去,前院、后院到处都是挥刀的暴徒,一帮人在追杀中逃散。

    后院茅厕,方以智脸蛋发白,咬牙跳入茅坑,咕嘟一声。

    向着里面游,茅厕里面躲避着三名少年,被一名名水西将士砍着,一名少年要往坑洞里跳,脑袋已经探了下去,与抬头的方以智瞬间对视,都看到了对方的恐惧。

    方以智抬头,闻不到腥臭,只看到面前的友人那惨白发青的面容和瞪圆的双眸,就是那么一瞬间,这人一声痛呼被人踹飞,刀破骨肉声、惨叫声传入方以智耳中。

    良久,没了动静,方以智干咽一口唾沫,待在那里不敢动弹。

    茅房里的杀戮结束,方以智就那么仰着头,从狭窄坑洞往上看着黑漆漆一片。

    突然,那名那名友人的面容出现在他面前,已经破相,瞪着双目看着方以智,血液从伤口涌出,顺着鼻尖、下巴嘀嗒嘀嗒落在方以智脸上,良久,这人脑袋一垂,继续滴着血液。

    “天杀的贼子!”

    曹变蛟声音干哑低沉,一脚踏出,对着门槛前一名屎尿齐出,依旧努力攀爬的少年背上狠狠踏下,一声清脆骨裂声。

    手中大关刀抬起,单臂持着向下猛掼,钉死这名少年。

    曹变蛟踏入堂中,残存的少年五六人,还是七八人,曹变蛟也不知道该怎么数数,只想着报仇,杀尽这些国贼子弟。

    这些少年人人持剑,被曹变蛟一人逼到寝室,退无可退哀声嚎叫着,与曹变蛟拼命。

    没多久,曹变蛟拖着大关刀,一步一个血脚印走出来,杀喊声已快停息。

    嗅着扑鼻血腥,曹变蛟拄着大刀喘气,眦圆双目左右环视,各处人影晃动,抱着干柴,人人手里的火把火苗摇曳,点点火苗在曹变蛟眼中,已经看到了不久后壮大,腾空呼啸。

    “曹家兄弟?”

    阿伦提着刀上前,拍拍曹变蛟肩膀,他年纪是曹变蛟两倍有余,可个头却矮曹变蛟一个头的差距。

    “无碍,快撤!”

    曹变蛟点着头,也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,火焰能消除大部分证据,可重庆城里什么方面的人都有,现在不能被人揪住尾巴。

    警役放风,二百余人裹了披风向着军营狂奔,驿馆火起,周边百姓仓惶出门,也从远处向驿馆赶来,紧急疏散周边百姓,整个重庆各处擂鼓。

    另外几十人向着南城跑,一路留下道道血色脚印,或沥下的血线,顺着城墙绳索垂落,向着江边跑,一个个跳入江水中登船,消失。

    北城佛塔上,朱弘林胸中积郁之气消散,在贴身宦官搀扶下走下佛塔。

    “王爷,这些混账该如何处置?”

    “交给四川按察使司来办,通报南京法司。就说本王卫队军属女子拜佛,被淫僧害了性命。”

    朱弘林说着顿了顿,道:“明日通报全省,着有司严查省内佛寺。再通报僧录司,让他们给孤一个说法!”

    佛寺不干净,这年头稍稍有点阅历或文化根底的人都知道,这些宝相庄严的和尚不是什么好人。

    云游天下的说书先生,为了迎合民众心理,也多讲一些邪僧淫僧的故事。这类花边故事大多通俗直白,只在民间底层流传。

    现在厂卫不断使力气,受厂卫保护,吃厂卫饭的说书先生更是变着花样给佛门添堵。所以佛门近来生意并不是很好,大户人家都觉得女眷去拜佛,会有损名节。

    只有《金瓶梅》这类有足够底蕴,藏着可供钻研道理的小说,才会在士林之中疯传。没有刊印版本,尽是手抄。说的夸张了,朝廷里五十岁以下的官员,都在少年时拜读、誊抄过这本书。

    皇帝在南京看着大报恩寺耍脾气,朱弘林在这边也理解皇帝的心思,相对于可怜巴巴靠派弟子在外挣钱的道门,佛门的产业实在是太大了,又不纳税……

   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,这句话犯了忌讳;加上不纳税,以及蒙古那边藏传佛教摆明的危害,灭佛一事已经成为上层的共识,争论的焦点已经不是灭不灭,而是尺度问题。

    周镳临时分配的官邸,马车从后门入。

    周镳将车里小桌挪开,揭开毯子,将木板拉起,正好看到黄宗羲的脸;他又揭开马车里的被褥,将发烧昏迷的黄宗炎抱出来。

    他的马车是战车改造而来的,车中通道是用来投放地雷的通道。

    地雷,别觉得稀奇,几百年前触发水雷都有,不过之前地雷、水雷、震天雷的性能不要过高估计。现在这些东西,才勉强达到合格的触发率。

    车底一声闷响,老仆牵着马车离开,原地黄宗羲躺着,看着夜空喘着大气。

    周镳自然清楚自己家里有厂卫暗哨,也不在意,在意也顶不上什么用。肩上扛着黄宗炎,搀起黄宗羲就放后堂走。

    “二郎烧的严重……”

    将黄宗炎放在床榻上,周镳瞪一眼黄宗羲暗暗责怪黄宗羲没有好好照顾二郎,还带着十岁的二郎冒险。拿命来赌军队的克制能力,亏这些人敢想!

    更不满黄宗炎明明病了,还给穿这么厚衣裳,抬手要解开黄宗炎腰带。

    黄宗羲赶紧拦住:“兄长,不可!”

    “你要捂死二郎不成!”

    抓在车底跑路的黄宗羲早就累的虚脱,被周镳甩袖就打翻在地,随后周镳也虚脱了。

    发烧昏迷的黄宗炎身上,外袍里面,分明是一件姜黄色团龙图案天子常服!

    两腿发软如遭雷击,周镳向后蹒跚退了两步,一屁股跌倒在地上,脸色发白,毫无血色。

    疯了,这帮人疯了!

    天子常服!

    都疯了!

    周镳脑海一片空白,感觉自己也快疯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