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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百一十九章 针尖对麦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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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南京留守兵部尚书孙传庭的孙府,抚着三缕胡须,孙传庭右手拿着竹条,长子孙世瑞跪在地上,歪着头不说话。

    “伸手。”

    孙传庭神色冷峻,眯眼看着孙世瑞,这是前妻生的儿子。因政务疏于教导,打着他,自己也心疼。

    一条抽下去,一声脆响,孙世瑞脸皮一抽,继续歪着头,不开口。

    亲卫将黑龙云在堂外拱手:“大司马,大将军遣其标营伍长前来询问。”

    “原话不动,打发回去。”

    “遵命。”

    黑龙云离去,孙传庭问:“说还是不说?”

    孙世瑞瞥一眼他,扭过头又把手掌伸出,让他自己打。

    “反了天了啊?”

    孙传庭举起竹条又要打,张氏从屏风后面跑出来,拉住他:“老爷!大郎有大郎的主意,你何必强改?”

    张氏有孕在身,孙传庭强忍着怒气:“与小公爷做的好事,老夫还没与他计较。现在倒好,要带着老夫亲卫去杀人,真当《大明律》是摆设!”

    女儿也跟着跑出来,展开双臂护着孙世瑞,仰头瞪着孙传庭。

    “他的主意?他的主意就是跟着小公爷跑马飞鹰?搅得南直隶不得安宁?他的主意就是纵兵为乱,去草菅人命?”

    孙世瑞嚯的起身,双目眦圆,委屈淌泪:“孩儿自问对得起良心!”

    “这是地方有司及朝廷要考虑的事情,你有什么资格过问插手!”

    孙传庭怒不可遏,儿子跟着四十多岁的小公爷不做正事,与一帮勋戚子弟及将门子弟简直是无法无天。在南直隶乱跑,逮到地方官员、士绅的尾巴就扑上去一顿打。

    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。有的待嫁女子不愿意,一帮小畜生就敢去抢亲,做的是哪门子事!

    现在,那小公爷发疯要袭击复社北上队伍,一帮人连个有脑子的都无,想都不想就答应。复社有那么好对付?人家巴不得现在军队出手,死伤几个,立马就是天下震动的大事。

    一旦动手,那些人博取同情,不占理也就有理了!

    锦衣缇骑都没这么张扬,你们又是什么东西?一整天叫得欢,可又真正咬死了几个?

    他现在只想维稳,不想闹事情。他现在只想保住干净的名声,名声臭了很多事情都就不好办了。

    “道理曲直,自有日月可鉴!”

    抛下一句话,孙世瑞转身就跑,他想不通,那些吟诗作赋手无缚鸡之力的混蛋们有什么好怕的?按在地上想怎么打就怎么打,怕什么怕!

    “逆子!”

    低骂一声,也不好让仆人们听去,孙传庭不情不愿被张氏按在椅子上,苦笑:“夫人,你这又是做什么?咱已经够乱的了,你还来添乱。”

    “大郎和夫君一样,都是个硬脾气,再僵持下去你能将大郎怎的?外面的事情,我一妇道人家也不清楚。但老国公何等的圆滑?没有老国公点头,给小公爷十个胆,他也不会做这类事。”

    “现在那些人打不得,骂不得,以后有他们的苦头吃,夫君又何须置气?”

    孙传庭听了一叹,他有些被愤怒冲昏头了。虎丘大会前他有意阻止,被人骗了,相信他们只是聚聚会。没想到聚会时这么疯狂,竟然要阻拦皇帝车驾。

    “大司马,大将军又遣军中厨役前来询问。说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说什么?”

    黑龙云拱手:“说是大司马再回避眼前事,姑息放纵嚣张气焰之文贼,大将军将出兵平叛。”

    “小兔崽子!”

    低骂一声,孙传庭拿起桌上乌纱扣在脑袋上:“备马!”

    南京城外,车骑船只火把林立,魏国公世子徐文爵被围在一辆牛车上,火把照耀脸色通红,指着东边:“弟兄们,公门里人不好出手,轮到咱弟兄为国分忧了!”

    “哈!”

    四周勋戚子弟、将门、官员子弟个个头系珠玉抹额,振臂齐呼。这里的人还在增多,这是一起给皇帝的投名状。

    对于魏国公徐弘基的站队能力,南京各处没有不佩服的,小公爷敢挑头,说明老国公背后肯定发话了,这还有什么好担心的?

    小公爷徐文爵意气风发,指着东边指头点着:“他们懂什么?上万号人行进,有的是要害!咱南京子弟,开国功勋之后,打生下来就懂打仗!”

    “他们要劝驾北还,爷爷让他们见不着圣驾!”

    “哈!”

    赶到这里的孙世瑞振臂大呼,往前挤。

    “水陆并进,目标,江阴!”

    从苏州北上,就核心水路就两条,一条走南京运河,一条走南通州大运河。

    船舱里,陈策派来的正营将武永昌铺开地图,给各家勋戚子弟代表讲解着:“大将军断定,文贼好逸恶劳,又怯于欺瞒大司马孙公。因故不敢走南京,会走南通州。因多是文人,陆路行进他们吃不了这个苦。故而,会走苏州漕运水系北上。只要封住他们的船,他们将无法渡江。”

    “我等占据靖江岛,以火船封锁大队,大船组队游弋纵火,他们的船一艘都无法北渡。北岸设立游骑,逮住一个漏网之鱼就赶到江里。死上几个人,顶多君父各打五十大板,不碍事。”

    “南岸江阴设立我方大本营,文贼无法渡江,自会来江阴与我等讲道理。我等又多是预备役,于江阴大营中操练。敢来一个,以妨碍军务为由绑一个。”

    “江阴、靖江一切准备,大将军都已置办妥当。他们要为民请愿,我们将这事变成一场闹剧,看文贼还有何脸面立世!”

    南京大营不断有飞骑奔出,为武永昌提供最新的情报。已经确认,张溥等人乘船北上,走的恰好是北上直线,没有走通往南京的运河。走这段运河,也可以中途改道从南京与江阴之间的镇江北渡,沿途有六条支流。

    但张溥也不敢走,运河是官管,突然给你连夜来一次运河清淤工作,就能把你卡在中间。而且,走这边太绕,白白浪费时间,也有故意刺激南京方面的含义。

    张溥的船队,悬挂‘为民请命’四字大纛。

    大船里,也铺着地图。

    三十余名名士聚集,张溥闭目养神。

    一艘小船靠上来,两名背剑士子被吊上去,进入船舱拱手:“天如先生、南郭先生,石民先生拒绝出山。”

    茅元仪,号石民。杨镐的幕僚,孙承宗的左膀右臂,当今以兵部左侍郎征辟六次,都拒绝的兵法大家,是湖州府府城归安人。

    拉茅元仪上贼船,是对所有人的一种护身符,更能壮大声势。

    张溥是此时复社的领袖,但从应社开始,张采就负责内部事务。

    张采大袖中双拳捏紧,环视道:“北上途中,南京镇守大将军陈策绝然不会让我等如意,必出花招。我等鲜有知兵之人,无茅元仪,必然困难重重。诸位,谁有把握再请?”

    茅家是大族,在座的都是朋友,有亲戚关系的大有人在。

    夏允彝、侯岐曾互看一眼,起身拱手:“我二人同去。”

    夏允彝是原几社首领也是夏完淳父亲,几社以松江府人为主,这个几来自于几何的几。陈子龙就是几社人,不满被吞并便失去联系;侯岐曾是澳门知县侯峒曾亲兄弟,也是几社人,直接将自己亲兄弟给坑了。

    几社属于徐光启这一脉,西学术数于军事有用,茅元仪曾在松江与几社有亲密交集。而几社的前辈孙元化,更是茅元仪在辽东的同僚。

    两人从吊篮而下,乘坐小船去湖州。

    张溥睁眼,道:“茅元仪待价而沽,等着青云直上。非寻常人所能请,诸位再说说,何人能说动茅元仪?”

    杨廷枢开口道:“难。茅元仪自学成才,师门渊源上与我等少交集。不过,其爱妾杨宛与寇家青桐先生情同姐妹,又素知大节。不若我等修书一份,托寇青桐拜访杨宛。”

    提到寇家的寇青桐,张采一叹:“可惜人中子龙不在。”

    寇青桐倾慕少年风流的陈子龙,然而陈子龙不喜欢姐弟恋,北上后再没回来。

    杨廷枢尴尬笑笑,道:“请诸位修书,晓之以理动之以情,杨某携爱姬去拜访寇大家,此事可成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张溥点头,寇青桐凑热闹前往虎丘,受不住秦淮姐妹人情攻势,此时她的花船就在船队后头。

    三十余名当下江南炙手可热的名士人人提笔,毫无心理阻碍。江南这地方,秦淮河上能出头的女子,社会地位不比他们差。秦淮上要出名,不是长得好就能成,还要有才情,更要有气节,每一个出头的女子,影响力不比他们低。

    一名青年士子背剑而入拱手:“诸位先生,已到了常熟虞山。”

    张采点头,拉开船舱窗户,清凉河风窜进来,一片靛蓝色,天色即将启明。

    回头道:“诸位都缓缓,劳顿了一日一夜,也该缓缓。再有四十里水路,一切顺利就可渡江。”

    从苏州到南通州的距离,可要比南京近一半多的路程。

    然而南京方面却是顺流而下,速度更快。

    此时的岷州卫,两河口寨。

    夜色下火把林立,不时上游就有一艘燃烧的竹排漂下,照亮南北两岸。

    燃烧的竹排是为了察看有无偷渡,杨御萌在上游除了放竹排外,还随机投放削尖的竹枪、圆木,给下游防守工作提供便利。

    杨肇基大纛立在两河口寨,他端坐帅台。

    河岸上柴木堆积,与敌军尸体交错,火魔起舞,炽烈燃烧着,河水染得红红。河岸边上,军士散着石灰或火药粉末消毒,对面河岸一片寂静。

    这样的焚尸柴堆一座接着一座,还在不断垒砌中,每二百人一座。

    两河口寨驻军军士两人一组,抬着一筐筐首级前来验功,考功的典军司十分认真,查看着首级面容、牙口、发式。这个工作必须要认真,不认真可能下面人会杀妇孺、本地青壮乃至是自己这边战死的军士首级来冒功。

    杨肇基面无表情,与喜气洋洋,士气高扬的大营气氛极端不融洽。

    刘宗逊擅作主张,让他的计划全毁了。更是因为刘宗逊提前点燃烽火,致使密训误会,提前伏击永邵卜亲骑。

    自得到辽王示警后,杨肇基就做好了永邵卜行刺的准备,想抓个现行。可现在,永邵卜被错误信息引发的伏击打跑,很多计划作废。

    永邵卜有神驹,渡水如平地,这人四处抹黑栽赃官军,后面的仗,不好打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