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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7章 夜色朦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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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大帐内,点着艾香,只有一点红色。

    床榻上,怀里的李幼娘昏昏睡去,朱弘昭抽出手转身保住李秀娘,轻问:“府里最近有什么变动?”

    一直安静的秀娘转身,一片漆黑中贴近朱弘昭,枕着他右臂:“小赵管家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了一些人手,将府内管的井井有条。这些人耳目灵敏,府里上下处置的干净,内外有别。”

    “干净就好,赵举这人性格阴沉,手段老练真不知道是怎么练出来。有他在,也省去了不少麻烦。”

    皇宫面积是他王府的三倍,有一万多宫娥宦官行走。他的王府里面主人就那么些,用不了太多的人,但寝宫一带起码需要五百左右的宫娥宦官,宦官都是老魏给他选来的,不能不小心。

    “二郎,那个陈秀胜手里聚集了一批倭人,留在齐州早晚是个麻烦。”

    “无碍,咱家现在最大麻烦就在眼前,他只是小事。”

    说着,朱弘昭忍不住叹息,将秀娘拥的更紧一些,两人交颈,朱弘昭语气踌躇:“现在是骑虎之势,击败建奴或蒙古不是问题,问题是战后我该如何立世?有人劝我小惩建奴养奴自重。奴寇平息,我这把宝弓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。”

    “难道交出兵权,孤身就藩也不成?”

    摇着头,朱弘昭又是一叹:“不可能,现在咱一家绝不能丢弃兵权。有些事情不能退,背后就是深渊,退则万劫不复。”

    皇帝再仁厚,也不可能让他掌握那么大的兵权还享誉天下。

    兵权他不能丢,丢了别说皇帝或百官,只要山东发生动乱,无兵无将的齐王府,会被夷为平地。

    而且他放弃兵权,这些跟着他出生入死为他抛头颅洒热血的将领,一个个都会遭到清洗。这些人在他的调教下,极有反抗精神。到那时,他又该怎么选择?

    他不相信天启能压住文官,否则天启历史上也不会挂着木匠皇帝的标签,魏忠贤也压不住,否则天启不会死的不明不白。

    再说他只相信自己能改变这个国家,从上到下的改变,让这个国家赶上大航海的末班车,继续屹立在世界霸主的位置,将中国这个形容词坐稳。

    可他缺少一样东西,那就是名义。

    纲常伦理是普世观念,他哪怕有再好的名声,篡位也无法坐稳。毕竟他一个宗室末裔都能爬上去,那其他的强盛宗藩也能。这不是一个好头,开了则后患无穷。

    不管主攻方向在哪里,他必须依靠京师调度的粮饷,没有粮饷,他将重蹈英宗皇帝的那场大败。

    英宗皇帝出征的时候七大仓没粮,等于谦守京师的时候,又有粮了……

    所以这次的兵权,他握的再稳也会被朝廷掌控的后勤所限制。但握着兵权,他才能让人产生顾虑,并相互妥协等待时机。

    缺的就是名义,有正当的名义,收拾了建奴再把蒙古打老实,他再起靖难又如何?

    成祖朱棣能靖难成功,原因就四个,第一是他能打,第二是建文帝手下不行,第三他是太祖皇帝的儿子,第四是当时的不少势力对他报以同情心,旁观皇室的这场战争。

    最后,朱棣还要煞费苦心的给自己弄个嫡子身份,否则他根本坐不稳皇位。

    或许,此次兵权将会成为他和天启之间的不信任种子,信任这种东西很脆弱,真的很脆弱。

    李秀娘没有再说什么,素手掀开朱弘昭棉衬,手搭上去轻轻抚着。

    从他重生在这宗室子弟身上,就给了他便利,也给了一条最大的阻碍。如果是其他阶层,他就不需要这么多的顾虑。

    宗室身份,先是剥夺了他走文官路子的可能性,现在又限制了他大刀阔斧的步履。

    多想无异,事情都摆在面前,还有许多的变数,能走一步看一步,看着情况做选择。束手就擒,绝不是他的性格。

    李秀娘知道自己来的使命,黑漆漆的帐内闭着眼睛。

    旁边还有一个昏昏沉睡的妹妹,这让她格外的害羞。为了不惊醒,两个人向着床榻边缘轻轻挪过去,棉衬、肚兜,分别藏在薄被里。

    轻轻掰开按住,长吻之后。黑漆漆只听到悠长又显的粗闷的呼吸声,试了几次,破门而入……

    初绽的荷花最是娇嫩,缓缓运动着。

    一夜里,数度驰骋,精疲力尽后顾不得收拾,紧紧交缠在一起入睡。

    营外不远处的村子里,左良玉也是将自己折腾的浑身发软。

    大部分士卒还在沉睡,昼伏夜出作息毫无规律的李墨轩翻着山东各个方面的情报,最后翻阅齐王府情报,齐王府情报少的可怜。

    看到有两名宦官前几日下池塘清淤溺死的消息,他眉头轻皱,这不是好消息。

    估计是有些人要试探王府的底线,于是两个马前卒被齐王府一把捏死。这说明已经触及了底线,齐王府的反击在李墨轩看来不过分,就是有些不合时宜。

    “这条消息暂时压住,不可走漏分毫。”

    李墨轩对副手说着,提笔勾掉,侧头看这名百户欲言又止,问:“有什么事?”

    “督公下令,让小的们弄明白王府铁锭源头与精良火铳打造秘术。”

    “做你该做的事情,这个本官回京自会给姓田的一个交待。如果他还催,让他自己组织匠户琢磨去,天底下哪有不劳而获的好事情?还有,本官告诉你们,你们也告诉他,齐王的东西不好拿。”

    京都皇城,因为朝臣对战略主攻方向的争议,导致第二波动员陷入停滞。

    封锁建奴已产生显著效果,入夏以来被虏辽民纷纷潜逃归来。而建奴又接连大胜,历史战绩吓人。对上来势汹汹的建奴,一些朝臣没有信心,主张辽镇东线战场主守。

    而蒙古林丹汗每年拿着朝廷默认给与的物资,还有专用来对付建奴的插饷。可他背信弃义,违背宗藩伦理,竟然和老奴勾结,这让朝臣们格外的痛恶,就连天启皇帝也是恨的咬牙,故而在北线战场主攻蒙古的呼声挺高。

    就连天启皇帝,都对这个意见动心。

    先拿蒙古开刀打出锐气,然后裹胁蒙古仆从军对付建奴,这个战略构想不错,看起来有可行性。

    毕竟蒙古的战力因为内部宗教信仰改变,使得越来越低,差不多就是软柿子的代名词。收拾蒙古建立军队和将领的自信心,甚至不需要齐王出马,就能从战争中磨练出一批能打能拼的将领牵制齐王。

    天启经过半月来的思考,也越来越倾向先打蒙古练将练兵。

    他不想让齐王再出风头,齐王威名昭著,对他和齐王都没好处。

    可又舍不得辽西各种投入辛苦建立起来的防线,若辽镇主守,那么那些前期投入,将会打水漂。

    两线作战也不是不可以,但要分出主次。主攻方向不能交给齐王负责,若齐王带着辅攻部队却打的比主力部队还要辉煌,甚至主力部队溃败,那朝廷的威望、他皇帝的威望,必然一落千丈。

    最可行的就是一路防守,聚集力量从另一路打出去。

    经过最开始的热血后,冷静下来后满朝发现,竟然没人敢和建奴对阵,就连挂名内阁的总督孙承宗都在想办法致仕。孙承宗都这样,更别说其他人。

    多少年没有动员四十万以上的部队作战了?

    这将是全力一击,所以天启皇帝越想,越是拿不定主意。就连魏忠贤,对军事也不了解,这么多的军队汇聚北直隶,他只觉得恐怖。

    对于军队,在老魏看来分散各方驻守,别短了粮饷交给能带兵的人就成了。现在四十万有战斗力的部队聚集在一起,他就担心闹出个董卓来。

    四十万兵马,在全国能战部队中占据三分之二。还聚在一起,在京师脚下,谁都不敢给齐王统帅。而其他人,老资格的将领也有,但都不放心。

    若是将军权分散,这就违背了合军并力的原则。

    一句话,现在朝廷上下潜意识里已经后悔了第一波动员,这才在争议中,很默契的停下了第二波动员。

    可箭在弦上,不得不发。

    现在,只能等,等齐王入京再议议。反正两个方向现有的兵力足以挡住蒙古、建奴,只要粮饷供应跟上,拖也能拖到冬天去。

    如今的冬天这么冷,不跑回去猫在老巢过冬,很可能会冻死在外面,尤其是东北。

    天启担心齐王的威望越来越高,还掌握京师侧近周边的几十万兵马,到时候有人煽动,来个黄袍加身齐王又该怎么办?哪怕没有这样的事情,天启也担心会发生。所以,不到最后时刻,他不会再让齐王领兵。

    而百官更不会允许齐王掌握这么大的兵权,如果是在其他地方,他们不介意,还巴不得给齐王这么多兵马。兵马越多,齐王只会死的越快。

    可这次不一样,军队就在北直隶,逼得齐王跳脚,完全可以打破京师将他们全砍了。

    京中完全可以说是一日三变,各党慑于齐王的威风,都开始放下身段,去寻找武将的支持。同时,对京营的整顿力度越来越大。

    齐王给他们的压力,只有强大的京营才能抵消。

    朱弘昭根本不清楚京里这种飞速的变动,他极有可能失去这次出征的机会。

    天启对月长叹,在乾清宫漫步走到了坤宁宫。

    身边就跟了老魏,和几个司礼监的老太监以及一些有带兵经验的太监,这些人能供他随时询问。

    坤宁宫站满了严阵以待的宫女、宦官,曹少钦在里面打地铺,阎应元在外面,一身宦官打扮。

    禁止这些人行礼,天启对着打迷糊的阎应元笑笑,进了坤宁宫。

    宫殿内烛火不复以往的密集,光线微弱。这是齐王的意思,在西南作战的时候还不忘在奏折里提及,因为光线太亮,还有烛火,会影响休息。

    皇后穿着宽松棉衬,床头摆着两盏灯笼,她躺着右手握书,左手轻轻抚着鼓起的腹部,神态安详。

    看着皇后鼓鼓的肚子,天启抛去满脑袋的杂念,展露微笑搬来椅子坐在一旁,手也搭上去轻轻抚着:“祖娥,看什么呢?”

    “宋史。”张嫣现在格外的嗜睡,下午睡饱了,现在又有些失眠,比以往更丰润的面容露出笑容:“你家二郎和汪文言论史,说岳武穆是徽宗子嗣,现在京里为了这个事吵翻了。好奇,就看看,看能不能找到线索。”

    之所以会吵翻,因为这个论点是有其合理性的,经的起推敲。

    甚至有些人为了拿到更直接的证据,去找岳飞后人。

    天启皇帝脸色一僵,笑说:“他在诈唬汪文言,翰林们将崇智殿翻遍了,也没翻出他说的那份孤本。”

    皇帝知道朱弘昭为什么要那么说,纯粹在给汪文言添堵。拿自己和岳飞做对比,暗骂文官干的事情和秦桧差不多。

    西南平叛两个月的时间,齐王经历了三次杀身大祸,都有那帮人的参与。

    张嫣放下宋史,侧头看着皇帝,目光复杂之极,微微一叹:“皇帝,齐王入京后该怎么安排?最好是令他就藩,但有些可惜。”

    天启沉默片刻,抬头望望顶,俯首露出微笑。伸手抓住张嫣右手,轻轻握着:“齐王若行得正,为了祖宗社稷,朕什么都可以给他。此番战事后,必然会太平几年。祖娥不妨多与齐王亲近,有些东西是朕欠他的,早晚要还……”

    张嫣脸色微变,就见天启目光停留在一叠厚厚的《宋史》上,良久才说:“天意,是人力不能违抗的。祖娥多看宋史,到时候会明白的。”

    天启的目光复杂而又迷茫,仿佛此时的夜空一般,迷迷蒙蒙。

    两个家庭,两个男人,都在为了以后而做着打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