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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0章 中堂议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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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六韬之中将治军核心手段讲的很清楚,就四个字,赏小惩大。

    对高级别的军官,你要奖赏他那花费的资源可就大了,但升赏士卒,花费的代价小,还能让所有士卒看到希望。要整顿军纪,竖立威严,你杀小兵没啥意义,军营之中杀鸡儆猴不顶事,要杀猴儆鸡才对,杀的官越大,越能竖立威严。

    两名等着朱以溯和孙传庭调走后摘桃子的指挥使同知,显然很适合当成猴子下刀。而且朱以溯斩的心安理得,也不怕天子、兵部问责。

    斩了这两人,大堂内一片难闻血腥气息,朱弘昭丢了手绢,轻轻捂住鼻唇之间,看了一眼两具无头尸躯,不觉得恐怖,只觉得非常的不协调,没有首级的尸体,和印象中的人体轮廓大相径庭,看着很别扭。

    “国事艰难,此二贼闻之发笑,无罪亦当杀之。”孙传庭清亮嗓音带一丝干哑,勉强算是为这事定性,挥挥手道:“传首于各百户所后,悬于北门三日,以儆效尤。”

    堂内四名朱以溯家丁脸上羞愧,各提首级,拖着两具尸躯出去了,旋即又有几名家丁入大堂擦拭清洗地上、梁柱上的血迹。

    血腥气稍淡,依旧刺激着堂内众人神经,一个个站的笔直,神情肃穆。现在谁敢笑?

    朱以溯端起茶碗小饮一口,杀了人一身的郁气宣泄干净,神色缓缓平复,现在心里一冷静,意识到自己太突兀,犯了众怒。

    他何尝不知道东路正处在紧要关头?而且出兵干系甚大,他也应该和孙传庭商讨计议一番,这回他当着众人面要出兵,都不给孙传庭劝他的机会。

    显然出兵会影响所有人的利益,能被通过才是怪事。好在有人找死,在这种场合因朱以溯被孤立而发笑,被当场杀了,挽回朱以溯意气出兵带来的威望折损。

    大堂内一片寂静,两位主事的都在思量如何善后,堂下十五人更是不敢多生事,夹紧尾巴充当泥偶木像。

    朱弘昭轻轻敲敲桌子,抬头扫一眼望向他的堂下众将,淡声道:“都先散了吧,张、虞二人死有余辜,只望尔等勤勉自持,莫再重蹈此二人过错。”

    孙河身子还在打颤,干哑着嗓子抱拳行礼:“谨遵公子教诲,末将告退。”

    他是朱弘昭家奴,这么回答不算什么,往日就是这么回答的。

    堂下另外十四人,互望一下,见朱以溯和孙传庭无异议,也齐齐抱拳行礼:“谨遵公子教诲,我等告退。”

    等堂内众人散了,朱以溯脸色才回复正常,起身道:“此处血腥难闻,到中堂议事。”

    朱弘昭扶着朱以溯,扭头看向孙传庭,他这位老师只是对他甩了个脸色,没有说别的,端起他与朱以溯的茶碗,跟了进入中堂。

    他又不是瞎子,本来朱以溯喊进来的家丁根本不敢动手杀张世清、虞世南两位从三品大员,他还好再劝劝朱以溯。结果他这个学生倒好,鼓动自己的家将擅自将张、虞二人斩杀,惹出了大麻烦。

    中堂,听闻脚步声朱以溯的继室侯菁从内堂带着两名少女出来,却见还有其他人,就说:“老爷,刚煮了许些参汤,片刻后就能盛来。”

    侯菁这位后娘模样周正面部线条饱满,鹅蛋脸有酒窝,肌肤极为白皙,一对眼珠子很大。相貌神态非常的亲切,给人一种暖融融的感觉,生不出厌恶感。

    当然,朱弘昭的这位后娘只比他大五岁,准确来说是四岁半,和李秀娘差不多大小。

    “孩儿拜见姨娘。”

    “二郎怎么连夜来了,外面风雪忒大,当心受寒。姨娘这就去伙房为二郎煮些姜汤祛寒。”

    朱弘昭还算好,是嫡子,喊侯氏为姨娘也可,只苦了朱弘林那个庶子,要喊比自己大两岁的侯氏为大娘……

    侯氏对孙传庭屈腰微微一礼,孙传庭抱拳垂首还礼,侯氏步子轻摇,带着两名丫鬟走了。

    从头到尾,朱以溯只是嗯了一声,没说其他的话,仿佛这对老夫少妻之间有些隔阂。

    中堂炭火盆旁,三人围坐,朱弘昭拿着铁钎挑着木炭,将夜里遇到何冲一事叙说,听的朱以溯眉头又皱起。

    孙传庭抚着短须,沉吟道:“大同、宣府两镇一体两面,兼顾京都侧翼,兵强马壮而墙高池深。平日又与塞外几个大部落关系亲密,这些蒙古鞑子不敢翻脸招惹咱大同。不过何冲能有如此见识,也是难得。”

    “我儿所虑不无道理,今冬大寒多雪,蒙古鞑子生计全赖牛羊,说不好这鞑子会寇边。”朱以溯小口喝着参汤,看一眼孙传庭继续说:“鞑子不敢犯我大同,更不敢来我东路滋事。但宁陕三边就不好说了,河套鞑子早有先科,这回该头疼的不是我们,是宁陕三边。”

    孙传庭面色带一丝忧虑:“正源兄,今夜斩杀张、虞二人实是不该。此事若不能给上下一个交代,正源兄危矣,东路大好基业也将毁于一旦。”

    “哼,白养了他们两年,杀个以国耻国难为笑柄的贼人,竟敢迟疑老夫将令!”朱以溯干咳两声,一脸浑不在乎:“此事由老夫上书天子叙清原由,若天子处罚,老夫也认了。”

    朱弘昭这个间接杀人凶手很乖巧的为两人剥开江南运来的柑橘,朱以溯接过一个吃着:“当今天子英明睿智,老夫一心为我大明,天子必不会降罪于老夫,伯雅贤弟安心即是。”

    本来朱以溯胆子也没这么肥,前段时间整顿阳和、高山两卫时先杀了几个百户杀鸡儆猴,效果不大,反倒被御使弹劾。天子故作不见,然后他又壮着胆子杀了阳奉阴违的三名千户,近十名百户,御使又弹劾他跋扈,为祸军中,天子还是留中不发。

    而且东路就有一伙东厂档头带着一队番子上下查询边情军事,他知道自己所作所为都在天子耳目之前,他又秉持律法而行杀伐之事,不怕天子会误会。

    宗室的胆子本来就大,朱以溯也有年青的时候,少年的时候更是顽劣,什么事情没干过?不就杀了两个国难当头还因阴私而窃笑的蟊贼吗,杀了就杀了。

    孙传庭见朱以溯越来越跋扈,心中只是一叹,虽然朱以溯守法,依律而行,可真有人要收拾朱以溯,也有的是手段。

    而且他这个学生朱弘昭小小年纪,更是杀性极大。管教不好,若将来真按朱以溯安排那样,接掌东路的精兵强将,搞不好会生出天大的祸端。

    他不怕朱弘昭跋扈,所有人概念里宗室就该跋扈,不跋扈的宗室仿佛不是合格的宗室一样。

    孙传庭怕的是朱弘昭的心机,在中堂坐了一会儿,他才想明白朱弘昭为啥要暗示家将孙河拔刀杀人。

    杀人原因不是有多大仇,而是为了立威。朱以溯因为执意要赴川平叛,引得幕府内上下一片反对,威望大跌。而朱弘昭逮到机会让孙河奉令杀人,则将朱以溯跌下去的威望又扶了起来,还把自己的威望也立了。

    小小年纪如此多的心机,实在是可怕。其他人有这样的心机、手段也就算了,可朱弘昭是宗室,又有靖难之役在前鼓动,一旦手握强兵,说不好真的会生出一些不该有的心思。

    为了朱弘昭将来平安,也为了自己孙家,孙传庭觉得他应该做点什么,起码不能让朱弘昭再这么发展下去。

    干咳两声,打定主意的孙传庭准备找机会把朱弘昭从东路支开,但现在首要问题是帮朱以溯把屁股擦干净,君心难测,事情真有朱以溯想的那么简单吗?

    孙传庭靠近火盆,暖融融仿佛快打起瞌睡,半眯着眼道:“若蒙古鞑子南侵,必然后方空荡。正源兄报国心切,赴川平叛会动摇东路根基。但蒙古鞑子就在咱东路眼皮子底下,抽调五千骑学唐朝李绩旧事,直捣黄龙,必收奇效。”

    “再者,若边塞平靖,来年秋收后正源兄也好亲率精锐赴川平叛。而塞外又广多牛马,打下军威后,从塞外购马买牛会省事不少。”

    朱弘昭低垂着脑袋,心中感叹,孙传庭不愧是孙传庭,这招够毒。出去欺负蒙古留守的妇孺老弱,能立军功是首要的,其次能抢来很多的牛马。现在还没冻死的牛马,都是品种优良的健壮家伙。

    而军功,则是弥补杀张、虞两位指挥同知罪过的不二法宝。

    朱以溯心中也有这个想法,现在冷静下来担心提出来又遭到孙传庭反对,现在见孙传庭开口提议,哪会反对,点头轻笑道:“大妙,此计大妙。开春阳、高两卫军屯春耕最缺牛马,这一趟出去,正好解决这个大难题。”

    孙传庭也是笑笑,话语一转:“边镇与蒙古鞑子素有情谊,正源兄要出兵,务必要等到蒙古鞑子按耐不住寇边消息传来再动。否则即便是大胜,朝中御使也会弹劾正源兄轻佻妄战,开启战端影响边民生计。”

    “这是自然,那帮御使不干人事,能让他们少弹劾也是好的。否则三人成虎,若蒙蔽天子一时,咱东路蒸腾直上的基业可就断送了。”

    朱弘昭挑着火盆里的木炭,嘴角带着一丝笑意,自己这个老师可真是计划周全,防备御使弹劾是假,明明是不见兔子不撒鹰。

    等到蒙古鞑子寇边的消息传来,必然是主力尽出,到时候才好拿捏欺负留守的老弱。否则盲目出兵,和蒙古主力骑军撞上,倒霉的只能是东路。

    强军是打出来的,东路上下随着周世龙调入辽镇,连带着两千战兵也跟着走后,留下的军兵都没什么大战经验,现在也就操练的好,有架子而已,缺少强军的精气神。

    孙传庭跟着朱以溯笑笑,打量一眼朱弘昭,目光抓捕住自己这个学生嘴角那一丝了然笑意,心中苦笑,只听说过老师因学生愚笨而发愁的,现在倒是奇了,自己竟因为学生太过聪慧而忧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