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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第二十八编】 斥责仲氏诗篇(幽王六年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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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一

    瞻卬(大雅)

    瞻卬昊天,则不我惠。孔填不宁,降此大厉。邦靡有定,士民其瘵。蟊贼蟊疾,靡有夷届。罪罟不收,靡有夷瘳。

    人有土田,女反有之;人有民人,女覆夺之。此宜无罪,女反收之;彼宜有罪,女覆说之。

    哲夫成城,哲妇倾城。懿厥哲妇,为枭为鸱。妇有长舌,维厉之阶。乱匪降自天,生自妇人。匪教匪诲,时维妇寺。

    鞫人忮忒,谮始竟背。岂曰不极?伊胡为慝?如贾三倍,君子是识。妇无公事,休其蚕织。

    天何以刺?何神不富?舍尔介狄,维予胥忌。不吊不祥,威仪不类。人之云亡,邦国殄瘁。

    天之降罔,维其优矣。人之云亡,心之忧矣。天之 降罔,维其几矣。人之云亡,心之悲矣。

    觱沸槛泉,维其深矣。天之降罔,维其优矣。心之忧矣,宁自今矣!不自我先,不自我后。藐藐昊天,无不克巩。无忝皇祖,式救尔后!

    释音:卬,音仰。瘵,音债。瘳,音抽。女,音汝。说,音脱。觱,音必。

    【诗义关键】

    这首诗值得注意的有几点:

    第一,“妇有长舌,维厉之阶”的长舌妇是谁。这是此诗的关键,也是几十首诗的关键。我们从《易林》“尹氏伯奇,父子生离。无罪被辜,长舌为灾”,知道就是仲氏,那么,这首诗以及其他有关诗篇的问题都可得到解决。

    第二,“乱匪降自天,生自妇人。”《十月之交》篇说:“皇父卿士,番维司徒,家伯维宰,仲允膳夫,棸子内史,蹶维趣马,楀维师氏,艳妻煽方处。”艳妻,我们曾说也是仲氏。就由她与这批执政大臣来往密切,才派无能无谋的伯氏去西征,结果吃了败仗,闯出大祸,所以诗言:“乱匪降自天,生自妇人。”

    第三,“人有土田,女反有之;人有民人,女覆夺之”,就是《十月之交》篇说的:“彻我墙屋,田卒污莱。曰:‘予不戕,礼则然矣。’”仲氏怎么可以夺取尹吉甫的土地呢?尹吉甫所做的是卫国的官,他的土地也是卫国所赐予。现在认为他犯了罪,所以又将土地收回。所谓“民人”,也就是这一块土地的人民。

    第四,“此宜无罪,女反收之;彼宜有罪,女覆说之”,也就是《雨无正》篇说的“舍彼有罪,既伏其辜;若此无罪,沦胥以铺”。女,指仲氏,仲氏怎么可以赦免伯氏的罪过而置尹吉甫于罪呢?就由于她与皇父结了新亲,而又与执政大臣们勾结。她的长舌妇之名,就由此而来。

    第五,“鞫人忮忒,谮始竟背”,也就是《巷伯》篇说的“慎尔言也,谓尔不信”,“岂不尔受,既其女迁”。鞫人,就是极端迫害人的人。忮,狠。忒,恶。意思就是一天到晚迫害人的人,现在他反受到谮言的结果。因为伯氏终被正法了。

    第六,“人之云亡,心之忧矣”,“人之云亡,心之悲矣”,就是人现在是死了,心里很感到忧愁;人现在是死了,心里很感到悲伤。《竹书纪年》于晋文侯五年(幽王六年)载说:“王命伯士帅师伐六济之戎,王师败逋,伯士死之”。死是经过这一大段故事才死的。假如没有尹吉甫生平事迹的发现,这段史事也就无法知道。《易林》卷十一说:“西诛不服,恃强负力。倍道趍敌,师走败覆。”不知是否指伯氏的败退?如果是的话,那我们又可知伯氏失败的原因了。

    第七,“瞻卬昊天,则不我惠。孔填不宁,降此大厉。邦靡有定,士民其瘵。蟊贼蟊疾,靡有夷届”,也就是《召旻》篇说的“昊天疾威,天笃降丧。瘨我饥馑,民卒流亡”,《雨无正》篇说的“浩浩昊天,不骏其德。降丧饥馑,斩伐四国”,“戎成不退,饥成不遂”,《桑柔》篇说的“天降丧乱,灭我立王。降此蟊贼,稼穑卒痒”。这些诗都是同时的作品,所讲的也都是一件事,到此,可以决定这些诗的写作年月了。伯氏是幽王六年正法的,那么,这首诗当写于同年。《桑柔》《雨无正》《召旻》等诗则作于幽王五年,因为伯氏是幽王四年出征,五年四月间败退,六年被正法,这不是极明白、极有次第的历史吗?这首诗固是悲悼伯氏,而主要的目的还是斥责仲氏。

    【字句解释】

    一章。卬,同仰。填,读为《召旻》篇“瘨我饥馑”之“瘨”。厉,灾难。瘵,病。夷,平定。届,止。罪罟,罪网。瘳,病愈。整章的意思就是:看那老天爷呀,不给我一点恩惠。降下了大的灾难,使人非常地苦痛与不宁。国家不能安定,使士子与人民都受到了苦痛。蟊虫的灾害,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停止!罪网也不收起,也不知苦痛要到什么时候才完!

    二章。说,读为脱;脱,赦免。整章的意思就是:人家的土田,你反而得到;人家的百姓,你反而夺去。这个无罪的人,你把他拘留起来;那个有罪的人,你反把他赦免。

    三章。哲妇,指仲氏。城,象征国。懿,通噫,叹声。枭、鸱,二鸟名,猫头鹰之类,不吉之鸟。妇寺,就是《晏子春秋·内篇·谏上第一》“身溺于妇侍”的“妇侍”。妇侍,指长舌妇,长舌妇即指仲氏。整章的意思就是:俊哲的男子可以开创国家,俊哲的妇女也可以倾覆国家。只有这个俊哲的妇女,是一只枭鸟,是一只鸱鸟。女人家长了长舌头,就成了祸乱的阶梯。祸乱不是从天降下,而是由妇人产生。既不教导也不训诲,一味地听从妇侍的话。

    四章。极,正。慝,恶。整章的意思就是:一天到晚想害人的人,现在反而受到谮言的害处。难道说不应该吗?谁叫他这样作恶呢?他这样胡来,就像做生意一样,一定要得到三倍的报答,这是君子们早就看到的。女人家不要管公家的事,好好地去养蚕纺织吧!

    五章。以,为。凡《诗》言“何以”,都是何为若此的意思。仲氏之与伯氏结婚,为的是伯氏家富贵。仲氏之与皇父结亲,也是因为皇父富有。她所崇拜的是财富,所以讽刺她说:哪一个神不是富足的?介狄,大狄、元凶(马瑞辰说)。胥忌,相恨。不吊,不幸。不类,不善。殄,绝。瘁,病人,指伯氏。整章的意思就是:上天为什么要讽刺你?哪个神不是富有的?舍掉你的元凶,只是向我忌恨。既是不幸,又不吉祥,就由于他不讲威仪。人虽是死了,可是国家也得了绝症。

    六章。罔,古网字。优,厚。天之降罔,维其优矣,就是老天爷降下这样的罪网,算是优厚的了。指伯氏的正法而言。几,近。整章的意思就是:老天爷降下这样的罪网,算是优厚的了。人是死了,心里自然要忧伤。老天爷降下这样的罪网,算是快的了。人是死了,心里自然要悲伤。

    七章。宁,乃。藐藐,旷远貌。忝,辱。整章的意思就是:泉水沸腾地涌出,它的源流是很深的。心里边的忧愁,才从今开始了!不在我之前,不在我之后,恰恰就在我身上。老天是旷远的,没有人不是自我坚强。不要辱没了你的祖宗,赶紧想办法拯救你的后人!

    【诗义辨正】

    《毛序》:“《瞻卬》,凡伯刺幽王大坏也。”三百篇里《毛序》认为是凡伯作的还有两篇,就是《板》与《召旻》。那两篇曾经讨论过,证明《毛序》的不可靠,这首序当也不可靠。所以姚际恒说:“此刺幽王宠褒姒致乱之诗。《小序》谓凡伯作,未见其然。”实际上,这首诗既不是刺幽王,也不是凡伯所作。“妇有长舌”,前人都认为是褒姒,故有此误。史载褒姒不好笑,连笑都不笑的人,怎么会是长舌妇呢?长舌妇的典型人物是好说,好笑,好活动,好管闲事,也只有我们所知道的仲氏才可以当之。

    二

    墙有茨(鄘风)

    墙有茨,不可埽也。中冓之言,不可道也;所可道也,言之丑也。

    墙有茨,不可襄也。中冓之言,不可详也;所可详也,言之长也。

    墙有茨,不可束也。中冓之言,不可读也;所可读也,言之辱也。

    【诗义关键】

    这首诗的关键就在“中冓之言”一句,这句诗了解了,诗义也就了然。中冓,《毛传》说:“内冓。”内冓也就是内室(胡承珙说)。中冓之言,就是房里的私话。“中冓之言,不可道也;所可道也,言之丑也”,是谁把房里的私话宣扬到外边呢?除长舌妇而外,还有哪一种人呢?尹吉甫与仲氏曾经热恋过,也曾经结合过,不知讲过多少私话,现在她把他们间的私话都向外宣扬,目的是在丢尹吉甫的丑,所以尹吉甫写这首诗来辟谣。

    【字句解释】

    一章。茨,蒺藜。整章的意思就是:墙头上的蒺藜,无法子把它扫掉。房里边的私话,不可以说出去;要是说出去,都是一些丑话。

    二章。襄,除。详,《韩诗》作“扬”。整章的意思就是:墙头上的蒺藜,无法子把它除掉。房里边的私话,不可以宣扬;要是宣扬出去,那是长舌妇的话。

    三章。读,说(见《广雅》)。整章的意思就是:墙头上的蒺藜,无法子把它捆起来。房里边的私话,不可以说出去;要是说出去,那就太丢脸了。

    【诗义辨正】

    《毛序》:“《墙有茨》,卫人刺其上也。公子顽通乎君母,国人疾之,而不可道也。”既言“国人疾之而不可道”,那么,写出这首诗来宣扬,不是反而“道”出了吗?自相矛盾。可是后人都无法了解这首诗,也只有跟着《毛序》在胡扯。

    三

    硕鼠(魏风)

    硕鼠硕鼠,无食我黍!三岁贯女,莫我肯顾。逝将去女,适彼乐土;乐土乐土,爰得我所。

    硕鼠硕鼠,无食我麦!三岁贯女,莫我肯德。逝将去女,适彼乐国;乐国乐国,爰得我直。

    硕鼠硕鼠,无食我苗!三岁贯女,莫我肯劳。逝将去女,适彼乐郊;乐郊乐郊,谁之永号?

    释音:女,音汝。

    【诗义关键】

    知道“三岁贯女”指的是谁,这首诗的意义也就豁然显明了。《氓》篇说“自我徂尔,三岁食贫”,又说“三岁为妇,靡室劳矣”,是尹吉甫与仲氏曾经结合三年,已经讲过。《东山》篇说“自我不见,于今三年”,是他们结婚后就离别、离别三年后再见面时的话,上边也讲过了。贯,就是《何人斯》篇“及尔如贯”的“贯”,串的意思。三岁贯女,就是三岁串女,结合三年的意思。如此讲来,“三岁贯女”不是指仲氏吗?从《瞻卬》篇,知道伯氏终因战败的罪过而正法,然他的正法,是由尹吉甫不愿担当这次败仗的责任而造成的,所以仲氏恨透了尹吉甫,于是把他逐出卫国。这首诗就是斥责仲氏不顾三年的夫妻恩情而要逼他走的作品。不过,这里要特别声明的是,尹吉甫与仲氏的结合实际上不止三年。他们是宣王六年冬结的婚;七年,同路去戍申、戍甫、戍许;八年,尹吉甫东征,这时仲氏才到复关尹吉甫的家里居住,直到十年尹吉甫东征回来,她才闹着回娘家。所谓“三岁”是指仲氏在尹吉甫家住的三岁。所以《氓》篇说:“三岁为妇,靡室劳矣”,“自我徂尔,三岁食贫”。妇是媳妇,三岁为妇,就是给你家做了三年儿媳妇。

    【字句解释】

    一章。硕鼠,大老鼠。顾,眷顾。逝,发语词。去女,离开你。乐土乐土,《韩诗外传》两引都作“逝将去女,适彼乐土;适彼乐土,爰得我所”;又引次章也说:“逝将去女,适彼乐国;适彼乐国,爰得我直。”《诗经》以重叠句连接的甚多,应以《韩诗》为正。(《群经平议》说)整章的意思就是:大老鼠呀大老鼠,不要吃我的黍米。与你结合了三年,一点也不肯眷顾我。我决定要离开你,到那快乐的国土;到那快乐的国土,才得到了安身之所。

    二章。直、职,古通;职,所(《经义述闻》说)。整章的意思就是:大老鼠呀大老鼠,不要吃我的麦子。曾与你结合了三年,一点也不肯施恩于我。我决定要离开你,去到那快乐的国家;去到那快乐的国家,才得到了我安居之所。

    三章。苗,禾;生曰苗,秀曰禾。劳,慰劳。之,其(马瑞辰说)。永号,长吁短叹。整章的意思就是:大老鼠呀大老鼠,不要吃我的禾。曾与你结合了三年,一点也不肯慰劳我。我决定离开你,去到那快乐的郊野;去到那快乐的郊野,谁还再长吁短叹呢?

    【诗义辨正】

    《毛序》:“《硕鼠》,刺重敛也。国人刺其君重敛,蚕食于民,不修其政,贪而畏人,若大鼠也。”若谓刺重敛,则“三岁贯女,莫我肯顾”怎么讲呢?诗又言“逝将去女,适彼乐土”,难道因重敛人民就逃亡他国吗?他国又指什么地方呢?从古到今都没有人了解这首诗,大家也只有跟着《毛序》在乱猜。

    以上三篇,就是《瞻卬》《墙有茨》与《硕鼠》,都是幽王六年时尹吉甫斥责仲氏的作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