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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第七编】 与南仲在曲沃会师时诗篇(宣王六年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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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一

    扬之水(唐风)

    扬之水,白石凿凿。素衣朱襮,从子于沃。既见君子,云何不乐?

    扬之水,白石皓皓。素衣朱绣,从子于鹄。既见君子,云何其忧?

    扬之水,白石粼粼。我闻有命,不敢以告人。

    释音:襮,音博。鹄,音皋。

    【诗义关键】

    先看“从子于沃”的“沃”在什么地方。沃是曲沃。《读史方舆纪要》(卷四十一)于闻喜县说:“春秋时,晋之曲沃地,秦改为左邑,属河东郡。汉武帝经此,闻破南粤,因置闻喜县,仍属河东郡。”《汉书地理志补注》(卷五)于闻喜故曲沃说:“按古之曲沃,即今之闻喜县。今之曲沃,乃古之新田也。近人以今之曲沃为即春秋曲沃邑,非是。”《读史方舆纪要》又于闻喜县左邑城说:“在县东,春秋时之曲沃也。……《水经注》:‘左邑,故曲沃,《诗》所谓“从子于鹄”者也。’”由此可知曲沃与鹄同是一地。闻喜既是古时的曲沃,而唐固《国语注》说“有溉曰沃”,闻喜是否有溉田呢?《纪要》又说:“涑水在县南……合甘泉引为四渠,曰东外、乔寺、观底、蔡薛,溉田百有二十八顷。”《易林》(卷三):“扬水潜凿,使君洁白。衣素朱表,游戏皋沃。”皋沃即此诗“从子于沃”“从子于鹄”。鹄为皋之假借。皋是泽的意思,那么,闻喜县是否有泽呢?春秋时,最著名的董泽就在这里。《纪要》又于董泽说:“县东北三十五里。《水经注》:‘董水西经董泽陂南。陂东西七里,南北三里。’”地理环境无不相合。然最相合的还是《纪要》又于汤山说的:“山下有三泉,并出流为白石河,下流注于涑水。”与此诗之“扬之水,白石凿凿”,“扬之水,白石皓皓”,“扬之水,白石粼粼”的地理环境十分吻合。《六月》篇说:“薄伐??狁,至于大原。”据王国维《鬼方昆夷??狁考》引昭公元年《左传》“宣汾洮,障大泽,以处大原”,证明周之大原即汉之河东郡,非汉之大原郡。曲沃既属汉之河东郡,那么,尹吉甫曾经到过这里自无问题。

    其次,我们再看“从子于沃”“从子于鹄”的“子”是谁。从《出车》篇我们知道征伐??狁的主将为南仲,而南仲于宣王六年初春仍在方山,方山与曲沃邻近,那么,在曲沃的“子”是否就是南仲呢?诗言“我闻有命,不敢以告人”,告诉了我们消息。从《出车》篇,我们知道尹吉甫于宣王六年初春跟随宣王南征徐国,“我闻有命”的“命”即指此。然“不敢以告人”的“人”是谁呢?我们又知道尹吉甫与南仲是甥舅关系,而尹吉甫所恋爱的就是南仲的曾孙女。他听到要派他南征而不敢告诉的,不正是仲氏吗?因为怕她担心。等我们讲到尹吉甫西征的恋爱诗篇时,就可知道此中详情。由此看来,所谓“子”即指南仲。然为什么说“从子于沃”“从子于鹄”呢?尹吉甫之来到方山,原为协助南仲作战,现在南仲又将??狁驱逐到曲沃,他从淮夷回来后,又到曲沃来协助南仲,所以说“既见君子,云何不乐?”“既见君子,云何其忧?”

    然为什么说“素衣朱襮,从子于沃”,“素衣朱绣,从子于鹄”呢?素衣是士的制服,加上朱襮、加上朱袖是高一级的官服。《韩诗外传》(卷九)说:“‘得素衣、缟冠使于两国之间,不持尺寸之兵、升斗之粮,使两国相亲如兄弟。’孔子曰:‘辩士哉!’”可见素衣、缟冠是士的官服,也就是《六月》篇“载是常服”、《文王》篇“常服黼冔”的“常服”。顾栋高《毛诗类释》(卷十三)说:“黼领谓之襮。”黼是诸侯的衣服,《采菽》篇说:“又何予之?玄衮及黼。”现在素衣上边配上朱襮,素衣上边加上朱绣(绣为袖之假借),自然另是一种官服。尹吉甫原是武士,只是穿着素衣、素冠、素韠,现在素衣上加上朱襮、朱袖,不是升了官吗?上边说他南征淮夷时,宣王派他为尹氏,尹氏就穿这种官服,也就是《无衣》篇说的“岂曰无衣?七兮”,“岂曰无衣?六兮”,六级七级的官服。南仲先在曲沃平??狁,现在尹吉甫从南淮夷回来,穿着六七级的官服来协助他,所以说“素衣朱襮,从子于沃”,穿着素衣朱襮的官服,跟着您也来到曲沃;“素衣朱绣,从子于鹄”,穿着素衣朱袖的官服,跟着您也来到鹄邑。尹吉甫是宣王六年四月间回到方山,他来曲沃自然也是这期间。假如不是发现尹吉甫的生平事迹,这首诗是绝对无法了解的。

    【字句解释】

    一章。扬,激扬。凿凿,显明貌。整章的意思就是:白生生的石头,激起了河里的流水。穿着素衣朱领的官服,跟着您又来到了曲沃。既然看到了您,怎么能不快乐呢?

    二章。皓皓,洁白貌。整章的意思就是:洁白的石头,激起了河里的流水。穿着素衣朱袖的官服,跟着您也来到了鹄邑。既然见到了您,还有什么忧愁呢?

    三章。粼粼,当读为磷磷;磷磷,发光貌。整章的意思就是:光亮的石头,激起了河里的流水。我奉到南征淮夷的命令时,不敢告诉她这个消息。

    【诗篇联系】

    《六月》篇说“薄伐??狁,至于大原”,到此有了交代。假如没有发现尹吉甫与南仲的关系,这件史实是不可能知道的。知道了这件史实,又使我们了解几首诗,如《鸤鸠》《车邻》《隰桑》《山有枢》《汾沮洳》《唐风·无衣》《秦风·无衣》《隰有苌楚》与《摽有梅》。兹再一一解释于下。

    【诗义辨正】

    《毛序》:“《扬之水》,刺晋昭公也。昭公分国以封沃,沃盛强,昭公微弱,国人将叛而归沃焉。”姚际恒引严粲说批评说:“将叛者潘父之徒而已,国人拳拳于昭公,无叛心也,彼《序》言过矣。异时潘父弑昭公,迎桓叔,晋人发兵攻桓叔,桓叔败还,归曲沃,皆可以见国人之心矣。”又说:“严氏此说得诗之正意。《集传》误从《序》,故予谓遵《序》者莫若《集传》也。”他批评得对了,然他还是不知诗的本意。

    二

    鸤鸠(曹风)

    鸤鸠在桑,其子七兮。淑人君子,其仪一兮;其仪一兮,心如结兮。

    鸤鸠在桑,其子在梅。淑人君子,其带伊丝;其带伊丝,其弁伊骐。

    鸤鸠在桑,其子在棘。淑人君子,其仪不忒;其仪不忒,正是四国。

    鸤鸠在桑,其子在榛。淑人君子,正是国人;正是国人,胡不万年!

    释音:忒,音太。

    【诗义关键】

    诗言:“其弁伊骐。”我们就从这句诗上找线索。在解释《弁》篇的时候,我们曾说弁是一种尊贵的帽子,要在正式的宴会上才戴。此诗里又遇到这种帽子,那么,这首诗与宴会有关,当可断定。但这宴会是在什么季节举行呢?诗言:“鸤鸠在桑。”鸤鸠就是布谷鸟,布谷鸟于谷雨后始鸣,夏至后乃止,谷雨为阴历三月中,夏至则在五月中。换言之,布谷鸟于三月中至五月中才叫,那么,这首诗一定写在这期间。尹吉甫正是四月间在曲沃。《凯风》篇说:“有子七人,莫慰母心。”尹吉甫七个弟兄都来西征了,而此诗的“鸤鸠在桑,其子七兮”、《摽有梅》篇的“摽有梅,其实七兮”,这些“七”字的出现绝不是偶然的。再者,诗又言:“淑人君子,其带伊丝。”与《都人士》篇“垂带而厉”又相同。《都人士》篇的“彼都人士”是指南仲,此诗是否也指南仲呢?从上边的诸多例证,我们可以断言就是南仲。尹吉甫曾用“淑人君子”来称召伯,现在又用“淑人君子”来称南仲,他们的身份不正相同吗?假如我们说这首诗是尹吉甫初到曲沃时,南仲为他设宴欢迎,而他在欢迎宴席上歌颂南仲的作品,不是很有证据吗?且此诗又说“淑人君子”“正是四国”,不正是南仲平定??狁的功绩吗?

    【字句解释】

    一章。鸤鸠,《毛传》:“秸鞠也。”《方言》:“布谷,自关东西梁楚之间谓之结诰,周魏之间谓之击谷。自关而西或谓之布谷。”仪,威仪。其仪一兮,正是《都人士》篇“其容不改,出言有章”,也是形容南仲的。结,凝结如一。整章的意思就是:布谷鸟落在桑树上,它的儿子们是七个呀。善人君子呀,他的威仪总是一样呀;他的威仪总是一样,他的心就像凝结着。

    二章。骐,《郑笺》:“当作,以玉为之。”弁帽是鹿皮做的,鹿皮的合缝之处缀以宝石。每行十二颗,行数的多寡以官级而定;从七行可至十二行。宝石在弁帽上星罗棋布,就像棋子在棋盘上一样,故谓之。宝石发着亮光,宝石之多又像天上的星一样,所以《淇奥》篇说“会弁如星”。此诗的“其弁伊骐”就是他的弁帽上的就像棋子一样那么多。整章的意思就是:布谷鸟落在桑树上,它的儿子们落在梅树上。善人君子呀,他的腰带是丝做的;他的腰带是丝做的,他的弁帽上的石就像棋子一样那么多。

    三章。忒,差。整章的意思就是:布谷鸟落在桑树上,它的儿子们落在小棘树上。善人君子呀,他的威仪没有一点差错;他的威仪没有一点差错,所以能匡正四方。

    四章。整章的意思就是:布谷鸟落在桑树上,它的儿子们落在榛树上。善人君子呀,他匡正了这个国家;他匡正了这个国家,怎么能不长寿呢?

    【诗篇联系】

    假如不知道南仲先到曲沃,尹吉甫随后也跟着来到这里,假如不知道尹吉甫到达曲沃时,南仲曾正式地设宴欢迎他,而他在欢迎席上作歌以颂南仲,这首诗的意义也就无法了解。所以三百篇就像一个连环套,解开了一个套,其他的套也都可以解了。

    【诗义辨正】

    《毛序》:“《鸤鸠》,刺不壹也。在位无君子,用心之不壹也。”姚际恒批评说:“诗中纯美,无刺意。或谓美振铎,或谓美公子臧,皆无据。唯何玄子谓曹人美晋文公,意虽凿,颇有似处。”文学研究一定要建筑在作家研究上,不知道作者,就无法知道诗的产生环境,那么,只有乱猜了。仁者见仁、智者见智的分歧意见,就是这样产生的。我们讲一句话,写一首诗,只有一个意思,难道古人说一句话写一首诗就有许多意思吗?到底是我们没有方法了解古诗呢,还是古诗真的就有许多意义呢?我希望读者好好思索一下这个问题。

    三

    车邻(秦风)

    有车邻邻,有马白颠。未见君子,寺人之令。

    阪有漆,隰有栗。既见君子,并坐鼓瑟。今者不乐,逝者其耋。

    阪有桑,隰有杨。既见君子,并坐鼓簧。今者不乐,逝者其亡。

    释音:阪,音反。

    【诗义关键】

    《扬之水》篇说“我闻有命”,此诗说“寺人之令”。寺人是内小臣,传达王令的。《扬之水》篇的命令是让尹吉甫赴南淮夷;他回来后,在曲沃又与南仲会面,所以说:“既见君子,云何其忧?”此诗也是奉王令而远去,因而“未见君子”;现在回来了,所以说“既见君子”,情形完全相同。《鸤鸠》篇说“鸤鸠在桑”,此诗说“阪有桑”,环境与季节又相同。《常武》篇称“南仲大祖”,此诗说“逝者其耋”,八十岁曰耋,情节又相合。假如说这首诗也是尹吉甫从南淮夷回来后到曲沃看见南仲时的作品,不是没有道理吧?

    【字句解释】

    一章。邻邻,或作辚辚,众车行声。白颠,额部是白的。整章的意思就是:辚辚的车声来到了,马的额头是白的。没有看到您,由于寺人的命令我南征去了。

    二章。逝,至;与《有杕之杜》篇中“噬肯来游”的“噬”同义。今者不乐,逝者其耋,就是现在要不欢乐,八十岁也就到了。这是指南仲。南仲的年龄很高,除“南仲大祖”的证据外,下边还有许多证据,我们将逐一指明。整章的意思就是:山坡上有漆树,低地里有栗树。既然看到了您,并坐一起来鼓瑟。现在还不欢乐,眼看八十岁就要到了。

    三章。簧,一谓之笙。笙竽中有铜片,吹时鼓动作声,故谓鼓簧。亡,死亡。整章的意思就是:山坡上有桑树,低地里有杨树。既然看到了您,并坐一起来吹簧。现在还不欢乐,眼看也就死掉了。

    【诗篇联系】

    在解释平陈与宋的诗篇时,我们知道尹吉甫能歌善舞,而且会各种音乐。现在他来到曲沃,战事结束了,生活宁静了,也该是享乐的时候,所以与南仲一起鼓瑟,一起吹簧。这首诗排在这里,想无问题。

    【诗义辨正】

    《毛序》:“《车邻》,美秦仲也。秦仲始大,有车马礼乐侍御之好焉。”假如是美秦仲,“未见君子”“既见君子”的“君子”是谁?“寺人之令”,令的是谁?为什么有“寺人之令”?“美秦仲”的人是谁呢?他能不能与秦仲“并坐鼓瑟”“并坐鼓簧”呢?《毛序》根本不看诗,只看到“车马”二字,就在这里乱附会。姚际恒狐疑不定地说:“《小序》谓‘美秦仲’,刘公瑾疑为‘美襄公’,无有定也。……《伪说》谓‘襄公为诸侯,周大夫与燕,美之而作’,以诗中有‘并坐’字,谓臣不当与君并坐也。然亦武断。何玄子谓‘鼓瑟者并坐’,亦非语气。意或草创之时,君臣习狎,容有之耶?”他反复怀疑,还是不能做个决定。

    四

    隰桑(小雅)

    隰桑有阿,其叶有难。既见君子,其乐如何?

    隰桑有阿,其叶有沃。既见君子,云何不乐?

    隰桑有阿,其叶有幽。既见君子,德音孔胶。

    心乎爱矣,遐不谓矣?中心藏之,何日忘之!

    释音:难,音那。

    【诗义关键】

    这首诗的关键就在:“心乎爱矣,遐不谓矣?中心藏之,何日忘之!”谓、归古音不分,谓为归之假借(闻一多说)。前三章都言“既见君子”,那么,四章章首的“心”当指君子的心。心乎爱矣,遐不谓矣,就是您心里既然喜欢我,怎么还不让她嫁过来呢?我心里藏着这件事,什么时候曾经忘记呢?要不知道尹吉甫与仲氏恋爱,而仲氏又是南仲曾孙女的话,这四句诗是无法了解的。他们从宣王三年就自订婚约,现在是宣王六年还不能结婚。他们之不能结婚,固然由于尹吉甫时时出征,也由于双方家长的反对;尹吉甫几次来救南仲,他们相处得又非常融洽,于是南仲答应了这件婚事,尹吉甫高兴得无法形容,所以说:“您心里既然喜欢我,怎么还不让她嫁过来呢?我心里存着这件事,哪一天曾经忘记过呢!”然是什么时候允许这件婚事呢?“隰桑有阿,其叶有难”,正是桑叶茂盛的时候,换言之,也就是四月间,那么,这首诗也是尹吉甫在曲沃与南仲会面时的作品。

    【字句解释】

    一章。难为傩之假借。阿、难,即《隰有苌楚》篇的“猗傩”;猗傩,茂盛的意思。整章的意思就是:低地里有旺盛的桑树,它的叶子长得很茂盛。现在看到了您,心里是怎样的快乐呀!

    二章。沃,肥美。整章的意思就是:低地里有旺盛的桑树,它的叶子长得很肥沃。现在看到了您,还能说不快乐?

    三章。幽,茂盛貌(马瑞辰说)。《诗经》中凡言“德音”,都是尊称他人的语言。胶,应读为《风雨》篇“鸡鸣胶胶”之“胶”,高的意思。孔胶,甚高。德音孔胶,就是现在说的声音洪亮,这是赞美老年人的话。整章的意思就是:低地里有旺盛的桑树,它的叶子都很茂盛。现在看到了您,您的声音是那么洪亮呀!

    四章。上边已作解释,不赘。

    【诗篇联系】

    现在我们可以说一句:三百篇都是尹吉甫的自传以及他的作品。虽不是一个时间、一个地点所写,所关联的又不是一件事,然知道了它们的线索,一篇一篇都可连接起来,且连接得天衣无缝。这一篇的排列不就是极为恰当吗?

    【诗义辨正】

    《毛序》:“《隰桑》,刺幽王也。小人在位,君子在野,思见君子,尽心以事之。”这完全是从“隰桑”————低地的桑来附会,根本不看全诗。《集传》说“此喜见君子之诗”,虽含混,然还依诗言诗。姚际恒说:“此思见君子诗,亦不知其何所指也。”“思见”不如《集传》的“喜见”,因为已经见到了。他又引何玄子说:“朱子谓:‘此喜见君子之诗,词意大概与《菁莪》相类。’今细味实有不同者。《菁莪》取兴自‘中阿’而‘中沚’而‘中陵’,有离潜向升之象。此三章但皆曰‘隰桑’耳。隰者,卑下之地,其非在高明之位可知。况‘其乐如何’‘云何不乐’,又皆未有是事而假设之语乎?”这是由于错认“兴”就是喻,所以产生这些误会。兴是起,把诗篇启起的意思。然因诗人是睹物起兴,反而有助于解诗,但绝不是比喻。希望以后研究《诗经》的人切实注意这一点!

    五

    摽有梅(召南)

    摽有梅,其实七兮。求我庶士,迨其吉兮!

    摽有梅,其实三兮。求我庶士,迨其今兮!

    摽有梅,顷筐塈之。求我庶士,迨其谓之!

    释音:摽,音殍。塈,音戏。谓,读归。

    【诗义关键】

    这首诗的关键就在“求我庶士,迨其谓之”。我们曾说《诗经》中的“谓之”都作“归之”解。迨,愿。这两句诗的意思就是:要是要我庶士的话,愿她就嫁过来。这不是《隰桑》篇的“心乎爱矣,遐不谓矣?中心藏之,何日忘之”吗?再看这首诗的时间。《植物名实图考长编》(卷十五)于“梅实”条引《图经》说:“五月采其黄实,火熏干,作乌梅。”季节与《隰桑》篇也正相合。那么,这首诗当然也在曲沃所写。

    【字句解释】

    一章。摽,《韩诗》引作“”;,零落的意思。庶士,庶出之士,衍作众士解。周朝的士,都是庶出,因为周是封建制度,长子承继官职,庶出之子才做士。尹吉甫也是庶出,他是《韩奕》篇里蹶父的本家弟弟,流亡到卫国而做士的。求我庶士,迨其吉兮,就是要我庶士的话,希望快选个好日子吧!仲氏是卫武公的孙女,是贵族,而尹吉甫仅仅是一位武士,有点不敢高攀的意思。整章的意思就是:树上的梅子落得只剩七个了。要我庶士的话,请选个好日子吧!

    二章。整章的意思就是:树上的梅子落得只剩三个了。要我庶士的话,就在现在决定吧!

    三章。顷筐,就是现在说的簸箕。塈,取。整章的意思就是:树上落下的梅子,都用簸箕拿走了。要我庶士的话,就请嫁过来吧!

    【诗篇联系】

    这是南仲应允尹吉甫的婚事而使他高兴的诗。尹吉甫与仲氏的结合,将于尹吉甫的求婚、结婚与仳离各编中有系统的叙述。现在只知道南仲允许了这门亲事就够了。

    【诗义辨正】

    《毛序》:“《摽有梅》,男女及时也。召南之国,被文王之化,男女得以及时也。”姚际恒说:“《小序》谓‘男女及时’。《毛传》解首章为‘当盛不嫁,至于始衰’;二章为‘急辞’;三章为‘不待备礼’。欧阳氏以为‘终篇无一人得及时者’是也。《集传》且以为女子自作,或因其太不雅,以为择婿之辞。嗟乎!天下乎地,男求乎女,此天地之大义,乃以为女求男,此‘求’字必不可通。而且忧烦急迫至于如此,廉耻道丧,尚谓之《二南》之风、文王之化,可乎?按‘求我庶士’句凡四字,‘求’字既不可通,而尤不可通者‘庶’字也。庶,众也。若谓女求夫,或谓父择婿,但云士可矣;或美之为吉士,如《野有死麕》篇亦可矣;奈何云‘众士’乎?即主择婿之说者,曲为解曰:‘求众士而择之。’然而诗无此言也。至若以此诗为比体,夫女子不比华而比实,亦不伦。……若以此诗为赋体,则梅实之落为春夏时,古嫁女于秋冬。春夏非婚嫁时,于秋冬非过则不及,尤不可以为及时也。”他反复批驳各种说法都很恰当,可是他说“愚意:此篇乃卿大夫为君求庶士之诗”,则又不得其义了。再者,庶士是一个名词、一种爵位,此处不能作众士解。

    六

    山有枢(唐风)

    山有枢,隰有榆。子有衣裳,弗曳弗娄;子有车马,弗驰弗驱。宛其死矣,他人是愉。

    山有栲,隰有杻。子有廷内,弗洒弗扫;子有钟鼓,弗鼓弗考。宛其死矣,他人是保。

    山有漆,隰有栗。子有酒食,何不日鼓瑟?且以喜乐,且以永日。宛其死矣,他人入室。

    释音:栲,音考。杻,音纽。

    【诗义关键】

    诗言“子有衣裳”“子有车马”“子有廷内”“子有钟鼓”,都是贵族的享受,此人之为诸侯当无问题。王国维《释乐次》说:金奏之乐,天子诸侯用钟鼓,大夫士鼓而已。此诗说“子有钟鼓”,非诸侯而何?但这不是指已经有的而言,是南仲驱逐??狁后,宣王所赐的衣服、车马、庭堂、钟鼓而言。讲到《采菽》篇时,就可知道宣王所赐南仲的是些什么。《车邻》篇说“阪有漆,隰有栗”,此诗也说“山有漆,隰有栗”,这是偶然的相同呢,还是诗人在同一地点、同一时间、同一事件、同一人物、同一心理形态而有同一的表现呢?阪是山坡,而此诗干脆说山。我们说南仲与尹吉甫现在在曲沃,那么,曲沃是否有山呢?《读史方舆纪要》(卷四十一)于闻喜县汤山说:“县东南三十里,以上有成汤庙而名。”又说:“山下有三泉,并出流为白石河。”由此,我们不仅知道有山,而且知道这个山叫汤山。南仲与尹吉甫就驻扎在汤山,等于他们在永济时,驻扎在方山一样。《诗经》!《诗经》!没有一个字没有来历,没有一个字不是历史,可惜叫道学家以及假历史学者们把它糟蹋了!此诗当为尹吉甫在曲沃劝告南仲及时行乐的作品。

    【字句解释】

    一章。枢,刺榆。曳、娄,《正义》:“俱是着衣之事。”驰、驱,《正义》:“走马谓之驰,策马谓之驱。”愉,乐。宛,犹若(见《经词衍释》)。整章的意思就是:山上有刺榆,低地有榆树。您有显贵的衣裳,舍不得穿,舍不得着;您有名贵的车马,舍不得坐,舍不得骑。倘若是死了,他人来享受了。

    二章。栲,山樗。杻,檍树。廷内,庭堂。保,保有之。整章的意思就是:山上有山樗,低地有檍树。您有庭堂,舍不得洒,舍不得扫;您有钟鼓的乐器,舍不得敲,舍不得打。倘若是死了,就是别人的了。

    三章。永日,消磨日子。整章的意思就是:山上有漆树,低地有栗树。您有酒食,为什么不听着音乐吃喝呢?一方面欢喜快乐,一方面消磨日子。倘若是死了,别人就进您家了。

    【诗篇联系】

    南仲本来是贵族,现在击败了??狁,宣王又赏赐他许多车马、衣服、财富(下边我们就要讲到),所以尹吉甫劝他及时享乐。表面上是劝告,实际上是祝贺。这首诗也是在曲沃所写。

    【诗义辨正】

    《毛序》:“《山有枢》,刺晋昭公也。不能修道以正其国,有财不能用,有钟鼓不能以自乐,有朝廷不能洒扫。政荒民散,将以危亡,四邻谋取其国家而不知,国人作诗以刺之也。”据《史记·晋世家》:昭公在位只六年,虽无政绩可言,尚不至于“有财不能用,有钟鼓不能以自乐,有朝廷不能洒扫”;完全因为这首诗在《唐风》,一定要在晋国找一位君来实之,倒霉的昭公,碰上这个诬蔑了。姚际恒说:“《小序》谓‘刺晋昭公’,无据。《集传》谓‘答前篇(按即《蟋蟀》篇)之意而解其忧’,亦谬。前篇先言及时为乐,后言无过甚;此篇惟言乐而已,何谓答之乎?朱子辨《序》曰:‘宛其死矣之言,非臣子所得施于君父者。’何玄子因以为诸大夫哀昭公之将亡而私相告语之辞。解诗若此,岂有定见者耶?季明德谓‘刺俭不中礼之诗’,差可通。然未有以见其必然也。若直依诗词作及时行乐解,则类旷达者流,未可为训。且其人无子耶?若有之,则以子孙为‘他人’,是庄子之委蜕,佛家之本空矣。故诸家谓刺时君之败亡者,意本近是;然无所考,乌得凿然以为刺某公乎?”猜,是无法了解诗义的;现在发现了作者,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。

    七

    无衣(唐风)

    岂曰无衣?七兮。不如子之衣,安且吉兮!

    岂曰无衣?六兮。不如子之衣,安且燠兮!

    释音:燠,音郁。

    【诗义关键】

    在解释《扬之水》篇的时候,我们说尹吉甫是穿着“素衣朱襮”“素衣朱绣”来见南仲的,而尹吉甫的旗帜是旟,旟上所绘的是鸟隼。《后汉书·舆服志》说:“鸟旟七斿。”斿是代表官爵的。七斿,也就是七级的官。岂曰无衣?七兮,就是难道我没有官服吗?七级的官服呀。岂曰无衣?六兮。难道我没有官服吗?六级的官服呀。这是对下边“不如子之衣,安且吉兮”,“不如子之衣,安且燠兮”而言。南仲是诸侯,他所穿的官服是衮衣,是黼衣,所以《采菽》篇(南仲在方山朝见宣王的诗篇)说:“君子来朝,何锡予之?虽无予之,路车乘马;又何予之?玄衮及黼。”尹吉甫仅仅是“素衣朱襮”,而南仲是衮衣黼衣,当然要说“不如子之衣,安且吉兮”。吉,是吉庆,因为是宣王所赐给的官服。冬天的时候,尹吉甫所穿的是羔裘,南仲所穿的是狐裘,狐裘比羔裘暖和,所以又说“不如子之衣,安且燠兮”。燠是暖的意思。然怎么说“安且吉”“安且燠”呢?安是安然。南仲是主将,驻扎在一个地方,不需要时时走动;尹吉甫是武士,到处出征,与南仲比较起来,当然是南仲安适了。这首诗是尹吉甫一方面羡慕南仲,恭贺南仲;一方面又慨叹自己出身的低微。

    【字句解释】

    一章。整章的意思就是:难道我没有官服吗?七级的官服呀。总是不如您的官服既安适而又吉庆呀!

    二章。整章的意思就是:难道我没有官服吗?六级的官服呀。总是不如您的官服既安适而又暖和呀!

    【诗篇联系】

    假如不知道尹吉甫的旗帜是旟,旟是七级官职的象征,假如不知道“素衣朱襮”“素衣朱绣”是尹吉甫升为尹氏后所穿的官服,那么,这首诗也就无法了解。尹吉甫是穿“素衣朱襮”“素衣朱绣”来见南仲的,而南仲现正在曲沃,所以这首诗也有排列的地点与时间了。

    【诗义辨正】

    《毛序》:“《无衣》,美晋武公也。武公始并晋国,其大夫为之请命乎天子之使而作是诗也。”因为这首诗在《唐风》,他不得不在晋国里找事实来附会。《集传》又附会说:“《史记》:曲沃桓叔之子武公,伐晋,灭之。尽以其宝器赂周釐王,王以武公为晋君,列于诸侯。此诗盖述其请命之意。言我非无是七章之衣也,而必请命者,盖以不如天子之命服之为安且吉也。”天子赐给诸侯之服为衮衣黼服,不是七级的官服,由《韩奕》篇“王锡韩侯”“玄衮赤舄”可证。我们再从金文里找几个例证。《颂鼎铭》说“锡女玄衣?龟”,《蔡??铭》说“锡女玄衮赤舄”。天子所赐诸侯的都是衮衣,没有是七级官服的。解释《诗经》而不从当时的文物制度,是永远解释不通的。

    八

    无衣(秦风)

    岂曰无衣?与子同袍。王于兴师,修我戈矛,与子同仇。

    岂曰无衣?与子同泽。王于兴师,修我矛戟,与子偕作。

    岂曰无衣?与子同裳。王于兴师,修我甲兵,与子偕行。

    【诗义关键】

    《六月》篇说“王于出征”,是王在出征,已经是兴兵之后;此诗说“王于兴师”,是王在准备兴师,所以接着说“修我戈矛,与子同仇”,“修我矛戟,与子偕作”,“修我甲兵,与子偕行”。袍,《方言》:“褒明谓之袍。”注引《广雅》:“褒明,长襦也。”岂曰无衣?与子同袍,就是难道说没有衣服?与您穿同样的长袍。泽,郑作襗。满裆裤谓之襗。岂曰无衣?与子同襗,就是难道说没有衣服?与你穿的都是满裆裤。裳,下裙。岂曰无衣?与子同裳,就是难道没有衣服?与你穿同样的下裙。袍、襗、裳,都不是官服。《六月》篇说“织文鸟章”,鸟章是旟,旟是州里的旗帜,尹吉甫是以良人的身份率领着浚地的民众去勤王的,当初他在周室并没有什么官爵,所以说:“岂曰无衣?与子同袍”,“岂曰无衣?与子同泽”,“岂曰无衣?与子同裳”。子是谁,不得而知,然一定也是一位在周室没有官爵的卫国人。这首诗应该排在《六月》篇以前,说得更明白一点,应该排在宣王五年年初尹吉甫从卫国赴镐京的时候,然当时无其他诗篇可以依附,所以移在这里。这两首《无衣》不是同时之作。一首作于宣王五年年初,另一首作于宣王六年四月间,不可不辨。

    【字句解释】

    一章的意思是:难道说没有衣服?与你穿同样的长袍。王在起兵,整顿我的戈矛,与你同心去找仇人。

    二章的意思是:难道说没有衣服?与你穿同样的满裆裤。王在起兵,整顿我的矛戟,与你一同前往。

    三章的意思是:难道说没有衣服?与你穿同样的下裙。王在起兵,整顿我的甲兵,与你一起同往。

    【诗义辨正】

    《毛序》:“《无衣》,刺用兵也。秦人刺其君好攻战,亟用兵,而不与民同欲焉。”《正义》附会说:“康公以文七年立,十八年卒。按《春秋》:文七年,晋人秦人战于令狐;十年,秦伯伐晋;十二年,晋人秦人战于河曲;十六年,楚人秦人灭庸。见于经传者已如是,是其好攻战也。”即令秦康公好攻战,与“王于兴师”有什么关系?真正奇怪,注解《诗经》而不看经文,只给前人的话找证据,这就是几千年来所谓的“经学”研究!

    九

    汾沮洳(魏风)

    彼汾沮洳,言采其莫。彼其之子,美无度;美无度,殊异乎公路!

    彼汾一方,言采其桑。彼其之子,美如英;美如英,殊异乎公行!

    彼汾一曲,言采其藚。彼其之子,美如玉;美如玉,殊异乎公族!

    释音:洳,音孺。藚,音续。

    【诗义关键】

    沮洳是低湿之地,汾沮洳是汾水的低湿之地。那么,现在追究一下这个低湿之地在什么地方。《采菽》篇说“泛泛杨舟,绋纚维之”,《菁菁者莪》篇说“泛泛杨舟,载沉载浮”,两篇里都提到杨舟,我们疑心这只杨舟一定是有纪念性的。考证的结果,才知道是杨人献的杨木所做之舟。然杨在什么地方呢?《读史方舆纪要》(卷四十一)于洪洞县说:“春秋时杨国……汉置杨县,属河东郡。”也正是《竹书纪年》所说的“尹吉甫帅师伐??狁,至于太原”的太原。那么,尹吉甫是到过杨国了。然杨国与汾沮洳有什么关系呢?《纪要》同卷又于洪洞县汾河说:“华池泉在县东十里,县西二十里有普济泉……县东南二十五里又有深泉、宝泉,其相近者,又有双泉及无底泉,俱引流溉田,而注于汾。”其地势之低湿可以想见。所谓汾沮洳者,不正指此地吗?《采菽》与《菁菁者莪》两诗下边就要解释,到那时更可知其详。

    其次,我们再看这首诗的季节。诗言“言采其桑”,采桑在四月。《七月》篇说“蚕月条桑”,四月为蚕月,这首诗写于四月,与尹吉甫之在曲沃的月份正相吻合。公路、公行、公族,都是嫡系子孙所受的爵位。宣公二年《左传》说:“及成公即位,乃宦卿之嫡子而为之田,以为公族。又宦其余子,亦为余子,其庶子为公行。晋于是有公族、余子、公行。”公族、公路、公行,既都是贵族,为什么诗言“彼其之子,美无度;美无度,殊异乎公路”,“彼其之子,美如英;美如英,殊异乎公行”,“彼其之子,美如玉;美如玉,殊异乎公族”呢?这是尹吉甫发牢骚的话。他在西征??狁时建立了多么大的功劳,然而在分功行赏的时候,并没有他的份。在封建政治之下,嫡庶分得很清楚,为士的永远不能抬头,何况尹吉甫是由南燕流亡来的庶士!就以此义,将此诗作一解释。

    【字句解释】

    一章。莫,《正义》引陆玑《疏》说:“莫,茎大如箸,赤节,节一叶,似柳叶,厚而长,有毛刺,今人缫以取茧绪。其味酢而滑。始生可以为羹,又可生食。五方通谓之酸迷,冀州人谓之干绛,河汾之间谓之莫。”彼其之子,尹吉甫自称,与《羔裘》篇“彼其之子”称他自己是一样的。美无度,即好得没有限度。整章的意思就是:在汾水的低湿地里,采它那里的酸迷。他那个人呀,美得没有限度;尽管美得没有限度,终究不是公路!

    二章。英,华。整章的意思就是:在那汾水的低湿地方,采它那里的桑叶。他那个人呀,美得就像一朵花;尽管美得就像一朵花,终究不是公行!

    三章。藚,水舄。整章的意思就是:在那汾水的弯曲地方,采它那里的水舄。他那个人呀,美得就像一块玉;尽管美得就像一块玉,终究不是公族!

    【诗篇联系】

    《无衣》篇说:“岂曰无衣?七兮。不如子之衣,安且吉兮!”尹吉甫已经有点发牢骚了,然不显明。这首诗是显明地在发牢骚。他发牢骚的诗篇很多,我们将会逐一讲到。他是文武全才的人,对周室的战功那么大,然因出身低微,始终当不上贵族,自然要发牢骚了。从此我们可以发现周时的社会矛盾。

    【诗义辨正】

    《毛序》:“《汾沮洳》,刺俭也。其君俭以能勤,刺不得礼也。”《集传》说:“此亦刺俭不中礼之诗。言若此人者,美则美矣,然其俭啬褊急之态,殊不似贵人也。”姚际恒批评他们说:“《小序》谓‘刺俭’,此蒙上篇(按即《葛屦》篇)之误而为说也。此篇不惟绝不见刺意,且亦无俭意。乃谓魏君亲采莫、桑与藚以合刺俭之说,岂不稚甚可笑乎?且诗亦无咏人采莫,又采桑,又采藚者。其为兴义甚明。彼盖直以每章上二句为赋也。《集传》既以为兴,而亦依《序》谓刺俭何耶?其曰‘兴者,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辞也’,则采莫为他物矣,刺俭之意于何而见?又曰‘俭啬褊急之态’,并连上篇褊急以入此篇,尤可笑。又毛郑诸解以‘美无度’为美辞,以‘殊异乎公路’为刺辞;方美而忽刺,亦无此理。”他所批判的都很对,可是他认为此诗是赞美公族大夫之诗,则又错了。

    十

    隰有苌楚(桧风)

    隰有苌楚,猗傩其枝,夭之沃沃。乐子之无知。

    隰有苌楚,猗傩其华,夭之沃沃。乐子之无家。

    隰有苌楚,猗傩其实,夭之沃沃。乐子之无室。

    【诗义关键】

    这首诗的关键就在“乐子之无知”“乐子之无家”“乐子之无室”。知,《郑笺》:“匹也。”正与家、室同义。家、室,都是妻子的意思。夫谓妻曰家或曰室。乐子之无知,就是好在你还没有结婚。乐子之无家,就是好在你还没有妻子。乐子之无室,就是好在你还没有成家。尹吉甫到现在不是还没有妻室吗?然他为什么讲这样的话呢?再追究他现在在什么地方。《车邻》篇说“隰有栗”“隰有杨”,《山有枢》篇说“隰有榆”“隰有杻”“隰有栗”,《隰桑》篇说“隰桑有阿”,此诗说“隰有苌楚”。这些诗的地点完全相同。《车邻》《山有枢》《隰桑》上边都已证明在曲沃所写,那么,这首诗当然也是写在这里的。

    【字句解释】

    一章。苌楚,羊桃。《植物名实图考长编》(卷十)于“羊桃”条引《尔雅》说:“长楚……今羊桃也。叶似桃,华白,子如小麦,亦如桃。”又引陆玑《疏》说:“叶长而狭,华紫赤色,其枝茎弱。过一尺,引蔓于草上。”猗傩,茂盛。夭,《说文》:“屈也。”《凯风》篇“凯风自南,吹彼棘心,棘心夭夭”,谓棘受风吹而弯曲(闻一多说)。沃沃,犹沃若;沃若,调柔貌(见《联绵字典》)。夭之沃沃,形容苌楚的枝、花、果被风吹动时弱不禁风的样子。整章的意思就是:低地里的羊桃,长着茂盛的枝子,被风一吹动,柔弱得不得了。好在我还没有匹偶!

    二章的意思就是:低地里的羊桃,开着茂盛的花,被风一吹动,柔弱得摇摇摆摆。好在我还没有妻子!

    三章的意思就是:低地里的羊桃,结着茂盛的果实,被风一吹动,柔弱得摇摇摆摆。好在我还没有成家!

    【诗篇联系】

    从《凯风》篇的“我无令人”,《采薇》篇的“靡室靡家,??狁之故”,“我戍未定,靡使归聘”,我们知道尹吉甫于宣王六年四月间还没有结婚;再从《汾沮洳》篇,我们知道尹吉甫自叹不是贵族,得不到应有的报酬,所以产生这首诗的牢骚。而诗是在曲沃写的,故排在这里。

    【诗义辨正】

    《毛序》:“《隰有苌楚》,疾恣也。国人疾其君之淫恣,而思无情欲者也。”《集传》说:“政烦赋重,人不堪其苦,叹其不如草木之无知而无忧也。”姚际恒批评《郑笺》说:“解者因以‘夭’为少,‘无知’为无妃匹之意,殊牵强。”又批评《集传》说:“何为怨及家室乎?家、室,明是指妻,乃以无家为无累,岂非饰辞乎?”最后,他又以为“此篇为遭乱而贫窭,不能瞻其妻子之诗”,也是在猜。《诗经》中凡是连类对举的字,它们的意义都是一样的。他既知家、室作妻子讲,可是仍将“无知”解为“无知识”,反批评《郑笺》为错误,可见他是毫无原则地在解诗。研究《诗经》有许许多多法则,一定要死守这些法则,才能有真面目的发现。

    以上十篇,就是《唐风·扬之水》《鸤鸠》《车邻》《隰桑》《摽有梅》《山有枢》《唐风·无衣》《秦风·无衣》《汾沮洳》与《隰有苌楚》,除《秦风·无衣》外,都是写在曲沃或杨邑,时间是宣王六年四月间。